其实提出和沈斯年聊聊之前，沈聿白并没有想好要和他聊什么。
上午从医院院长那边得知鉴定报告结果之后，沈聿白就处在有些懵神的状态，但他是沈家人，从小到大虽有些不务正业，却也不是没有听过这类天方夜谭。
因此，他表现得还算淡定。
但这会两人站在空旷的医院花园里面对面站着，他忽而词穷。
平心而论，沈斯年眉眼是像他的。
“要说什么？”沈斯年这会对待沈聿白的态度，没有最开始那么好，他最近这段时间算是发现了，他爸对他妈一点都不客气，他不喜欢。
虽然未来的许初宁常常会因为工作而忽视沈斯年，但他最爱的，却还是许初宁。他听奶奶提过，他妈妈是怎么把他生下来的，生他的时候又经历了什么。
所以很小的时候，沈斯年就知道妈妈最重要。
听见他冷淡的语气，沈聿白微抬了下眉眼，淡声问：“在这儿还习惯吗？”
他问过许初宁——沈斯年是怎么来的。
许初宁说沈斯年自己也不太清楚，只知道被车撞了，再睁眼就是医院那一幕。
故而沈聿白没有再多此一问。
沈斯年也没有想到沈聿白说找他聊聊，是要关心他的日常，他闷闷地嗯了声，“还好。”
其实是不习惯的，这儿出门没有私家车，住的宾馆也狭小，卫生间破旧，洗澡水还时冷时热，室内的温度也不是恒温的，和他以前住的地方，生活的环境天差地别。
只是这儿有会关心他的许初宁，他能天天看见她，和她待在一起。仅这一个优点，便足以掩盖住所有的不好。
至少，沈斯年是这样认为的。
沈聿白不知道沈斯年在想什么，听到他这话后，他轻点了下头，“总住宾馆也不好。”
沈斯年撇嘴。
经过大半天的消化，沈聿白也已经接受沈斯年是自己儿子的事实。当然，他也不会和这么大的儿子相处，他现在也还是别人的儿子，只是他也并非真如传闻说的那样，桀骜不驯，什么都不会。
相反，他在兄弟之间是靠谱稳妥的。
当下这个时候，也是如此。
沈聿白想了想，他肯定做不到真的把沈斯年当作儿子来看，但他可以把他当作兄弟来处，这样的相处模式，他是习惯的。
“你想一个人住，还是住我那里？”他尊重沈斯年选择。
沈斯年静了静，拧眉看向他，“我不能跟我妈……许初宁她们住在一起？”
沈聿白：“你觉得合适吗？”
沈斯年没有多想，“有什么不合适？”
“尤阿……”沈聿白看他，淡定改口，“许初宁妈妈不知道你的身份吧？”
他这么一反问，沈斯年瞬间懂了。
尤淑珍不知道他的身份，许初宁也还没有想好怎么和她说，说了她也不一定能接受，能相信，那么沈斯年怎么和她们住在一起？
更重要的一点是，许初宁和尤淑珍住的地方太小，环境也不好，她们根本没有办法清出一间房间给沈斯年住。
想到这，沈斯年就很是郁闷，“那我想一个人住。”
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他知道沈聿白和许初宁现在还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他们不可能因为他的出现，就迅速地发展成恋人关系。
感情这种东西，是需要时间，需要一定的氛围产生的。
自然地，沈斯年也不可能要求沈聿白替许初宁和尤淑珍更换更好的住所，即便他能帮忙，许初宁和尤淑珍也不会愿意。
在这些事情上，沈斯年其实比许初宁觉得的，还要通透。
沈聿白：“没问题。”
他现在住的房子对面还有一套空房子，那房子也是沈家的，原本是安排佣人住在那里，方便照顾沈聿白，又不会经常地打扰他。
但住了不到一周，就被沈聿白赶走了。
问完住所，沈聿白又问沈斯年，“班级呢？你想去国际班还是——”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沈斯年毫不犹豫，“我去许初宁班级。”
听到他的回答，沈聿白蹙额，“她是普通班。”
“我就要去普通班，”沈斯年语气坚定，“我要保护她。”
沈聿白：“……”
莫名地，沈聿白想到放学看到的那一幕，他撩起眼皮看着沈斯年，眼眸里的情绪很意味深长。他觉得，沈斯年转去许初宁所在的班级，真不一定谁保护谁。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沈斯年不太懂他的眼神。
沈聿白：“没什么。”
他单手插兜，夕阳笼罩在他身上，照出他清隽五官，“周末我会让人办理好你的手续。”
沈斯年：“行。”
父子俩对话结束得很快，询问过沈斯年一些想法后，沈斯年便和许初宁先回小店了。
沈聿白没回学校附近的那套房子那边，他要替沈斯年搞定身份和入学问题，就必须回一趟沈家。
*
周六这天，沈斯年依旧早起就去店里帮忙。
周末的早上，小店客人不多。
忙了一会儿，尤淑珍就让沈斯年休息，拉着他到门口晒太阳，和他闲聊，“斯年，你上学手续还没有办好吗？”
之前尤淑珍问沈斯年的年龄时，她就知道他和许初宁是同龄人。当时她讶异他气质这么出众，完全像是哪家富贵人家养出的小孩，怎么沦落到住宾馆，到她小店帮忙做事蹭饭的地步。
那会沈斯年告诉尤淑珍，他还会上学，只是转学手续还没有办好。
“快了，”沈斯年望着她温和的眉眼，语气很轻，“阿姨，您是不是看我烦了。”
闻言，尤淑珍摇摇头，“阿姨很喜欢你。”
说不上原因，尤淑珍每次看到沈斯年就高兴，她觉得自己和沈斯年很投缘。
“真的吗？”沈斯年惊讶，故意问，“那我和宁宁相比，阿姨您最喜欢谁？”
尤淑珍笑笑，“那肯定是宁宁。”
她轻拍了拍沈斯年的肩膀，感慨地说，“阿姨很高兴，宁宁能有你这样的知心朋友。”
沈斯年一怔，下意识问，“她以前……没有朋友吗？”
尤淑珍认真地想了想，“没有关系这么好的。”
许初宁不爱交朋友，她对人有戒备心，鲜少愿意打开心扉。
有些时候，尤淑珍真的很担心她。万一哪天自己不在了，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该怎么办。
不过这些话，她没有和许初宁聊过。
听见尤淑珍说的话，沈斯年侧眸，恰好捕捉到尤淑珍眉眼间的忧心，他怔了怔，隐约觉得尤淑珍在提前忧虑些什么。
两人正聊着，许初宁从店里走出，“妈，你们在聊什么？”
尤淑珍：“聊斯年什么时候去上学。”
许初宁：“……”
她还没来得及接话，马路边停下一辆车。
三人抬眼看过去，看到沈聿白推开车门走出，身后还跟了个西装笔挺的男人朝他们这边走来。
“小沈，你怎么来了？”尤淑珍诧异。
“尤阿姨，”沈聿白客客气气地唤了她一声，将视线转到沈斯年身上，“我是过来找他的。”

其实就两人的年龄而言，聊沈斯年的教育问题过早，他们自己都还是半大的人，还是未成年人。
然而许初宁觉得，她和沈斯年目前的年龄虽然相仿，但身份上她是沈斯年妈妈，虽然她还没有彻底适应这个身份，该管的却还是要管。
好在她本身心理年龄就相对成熟一些，将自己代入妈妈角色，困难度不是很大。
就沈斯年今天的行为来看，许初宁深觉自己有必要约束他一下，和他约法三章，至少他不能随随便便跟人打架。
她怕他受伤。
听完许初宁说的，沈聿白沉默片刻，“现在？”
许初宁：“周末吧？”
马上要上课了，下午放学后她要回店里帮忙，晚上还得写作业。
沈聿白微颔首，“可以。”
两人刚说好，上课铃声响起。
许初宁看了沈聿白一眼，“我先回教室上课了。”
沈聿白嗯了声。
两人一前一后从凉亭走出，许初宁在前，沈聿白在后。看着前面跑远的纤细背影，沈聿白微眯了眯眼，转身往国际班所在的那栋教学楼走。
沈斯年打架的事，当天就在学校传开。
一天的时间，高二年级的同学都知道，文科（六）班转来了一位长得和沈聿白差不多帅的，打架也和沈聿白不相上下，不好惹的同学。
许初宁他们学校高三之前都允许住得近的学生走读，也不会强制要求学生上晚自习。
走读生几乎都是在下午放学后就回家。
下课铃声响起，许初宁和沈斯年一起离开教室。两人走出教学楼时，许初宁能明显感觉到周围同学在偷偷看她旁边的沈斯年。
“宁宁，”沈斯年也有所察觉，他往许初宁走近了些，压着声音和她说话，“他们怎么都在看我？”
许初宁嘴角一抽，一下子不知道该夸沈斯年单纯，还是迟钝，她静了静，随口瞎扯，“你长得帅。”
沈斯年：“……”
听到许初宁极为敷衍的话，他微微失语，“我又不是傻子。”
许初宁：“那你还问。”
沈斯年垂眼看着她，闷闷地说，“我想逗你开心。”
许初宁微怔。
沈斯年继而问，“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他指的是打架的事。
许初宁抬眸，对上他那双清澈明润的桃花眼，有种很微妙的感觉。她发现，即便沈斯年今天的所作所为让她有些无奈，她也没有办法跟他生气。
“没有，”许初宁也没有和他卖关子，“但是你下次再这样的话，我有可能会生气。”
“真的？”沈斯年完全没有去听她后半句话，只听到前半句她说没有，就高兴得眼睛亮了起来，“你确定没有生气？”
许初宁看他兴奋的样子，有点儿想笑，“你不相信我？”
沈斯年连忙摇头。
许初宁斜他一眼，轻哼道，“走了，出学校再说。”
学校里盯着他们的人真的太多了。
*
回到小店，许初宁和沈斯年一起给尤淑珍打下手。
知道沈斯年第一天去新学校上学，忙完之后，尤淑珍特意问他感觉怎么样。
回答尤淑珍问题之前，沈斯年偷偷摸摸地看了眼许初宁，底气不是很足地说，“还可以。”
尤淑珍：“跟新同学相处得还好吗？”
沈斯年：“……还行。”
闻言，尤淑珍放心了，她点点头，“那就好，你和宁宁一个班吗？”
沈斯年应着，“我坐在她后面。”
尤淑珍急忙叮嘱许初宁，“在学校要多照看斯年。”
许初宁：“妈，我知道了。”
她看了眼心虚的沈斯年，哭笑不得地说，“指不定是他要照看我。”
尤淑珍：“怎么说？”
避免许初宁告诉尤淑珍自己打架的事，沈斯年掩唇咳了声，打断两人对话，“尤阿姨，您别担心了，我自己就能适应得很好，宁宁你也不要担心，我在学校肯定会照顾好她的。”
说话间，他夹起一块肉放在尤淑珍碗里，“我们先吃饭，吃完饭再聊别的。”
尤淑珍忙不迭诶声，“行，那就先吃饭。”
她向来是开明的家长，意识到沈斯年在逃避她刚刚的问题，她也就没有再打破砂锅问到底。
吃过饭，沈斯年先回自己住的地方。
尤淑珍要晚点才关店，许初宁陪着她一起。店里这会没客人，她便拿出书包里的作业，开始写作业。
写完自己的，许初宁又掏出一份几份崭新的作业本开始抄写。
尤淑珍过来时，她连忙将那份抄写作业藏起来。
尤淑珍没有注意到她的不对劲，她忙碌着店里的卫生工作，没有去打扰许初宁。
晚上九点，母女俩一起关店回家。
回到家，许初宁找尤淑珍要了手机，说想要登qq跟同学联系一下。
沈斯年拿给她的那个手机，她放学后就还给他了。她怕他有什么事需要联系她。
许初宁从小就懂事，因此她要什么，尤淑珍都不会多问。
把手机递给许初宁，尤淑珍叮嘱，“先去洗澡，洗完澡玩一会儿就睡觉。”
许初宁答应着：“妈，您先去洗吧，我怕同学晚点睡了。”
尤淑珍想了想，“也行。”
出租屋面积不大，只有一个转身都有点儿困难的浴室，门口是简易的洗漱台和厨房。
等尤淑珍进了浴室，许初宁拿着手机登上qq，便看到高三学姐尤灵珊给她发的消息，问她明天几点拿作业给她。
是的，许初宁从很早之前，就开始偷偷帮同学写作业，写读书笔记赚钱。
虽然赚得不多，但日积月累下来，她攒了不少钱。
下午第二节课后，她去了高三部那边一趟，从尤灵珊那儿拿了作业本和老师布置的作业，帮她和她的另一位同学搞定作业。
许初宁学习成绩很好，记忆也不错。除了数学需要多花费点时间外，其他科目的作业，高二高三的，她都能很迅速地做完。
看到尤灵珊的消息，许初宁回复她：明早到我家早餐店拿？七点半你可以吗？
尤灵珊：没问题，我顺便去吃个早餐。
许初宁：好呀。
尤灵珊：诶，我今天听到一个八卦，你们高二年级转了一个帅哥学弟过来？
许初宁：你怎么也好奇这个？
尤灵珊：帅哥谁不好奇，你知道转去哪个班了吗？我想去看看到底帅不帅。
许初宁哭笑不得：在我们班。
尤灵珊：？
尤灵珊：所以，帅吗？
尤灵珊：跟沈聿白相比，谁更帅？
许初宁毫不犹豫：转学生帅。

话音落下瞬间，许初宁身形僵住，她缓慢地转头看向来人，很快地松了口气，“……希彤，你怎么在这儿？”
邓希彤瞪大眼睛望着她，“我还想问你呢，你一个人站这儿做什么？你不怕遇到那帮流氓啊？”
邓希彤说的流氓，是经常徘徊在学校附近的一群不学无术，整天会敲诈同学的流氓。
许初宁太穷了，所以不是那群人目标。也因此，她一次都没有遇上过。
但她知道，学校有不少同学遇到过，老师学生也报过警，奈何那群人就跟泥鳅一样抓不住。
有的抓住关进去一段时间又被放出去继续作案。
听见邓希彤说的话，许初宁愣了片刻，对上她清亮的一双眼瞳，她怔然地抿了下唇，暗暗松了口气，“没，我已经准备走了。”
邓希彤应该没有看见沈聿白，不然她不该是这个反应。
意识到这一点，许初宁放松了许多，“你怎么也走这条巷子？”
“我看快要上课了。”邓希彤说，“我怕迟到。”
许初宁：“啊？”
邓希彤：“你是不是没看时间？”
许初宁还真没注意时间，这会听邓希彤一说，两人对视一眼，连忙跑了起来。
跑到教室门口时，上课铃声恰好响起。
许初宁和邓希彤一前一后进入教室，坐在座椅后，两人莫名地相视笑了起来，“累死我了。”
邓希彤说。
许初宁弯了下唇，“喝点水缓缓吧。”
邓希彤嗯声。
两人谁也没有再提巷子里的事，许初宁放下书包，将部分书本从书包里掏出，而后将沈聿白递给她的那部手机塞进书包。
上午时间过得很快，许初宁上课向来都是好好学习，无论语文数学，历史政治，她都听得很认真。
午饭时间，依旧是三人组。
到食堂吃过饭，邓希彤说要去小卖部买点东西，两人和她一起过去。
“你有想买的吗？”许初宁问沈斯年。
沈斯年往里看了眼，摇了摇头，“没有。”
他妈没钱，他不能花她的钱。
似乎看出他在想什么，许初宁笑了下，“沈斯年，不要小看我。”
沈斯年：“……我没有啊。”
他否认。
许初宁斜他一眼，抬脚走进小卖部。
小卖部零食还挺多，一毛的两毛的，五毛一块的应有尽有。
许初宁环视一圈，回忆了一下班里男生爱吃的爱喝的，发现大脑一片空白。
她好像从来没有关注过班里男生的喜好。
邓希彤从另一边绕过来，“想什么呢？”
许初宁抬眸看她，“男生一般都喜欢什么？”
邓希彤：“？”
她诧异地啊了声，反应过来，“你要给沈斯年买东西？”
许初宁点头。
邓希彤盯着她侧脸，忍不住说，“你怎么对沈斯年这么好？”
她没忍住问，“你们俩……是在谈恋爱吗？”
“……”许初宁无言，拿起货架上一盒口香糖，“你觉得我们像吗？”
邓希彤很实诚，“不像。”
正是因为不像，她才觉得奇怪。
“那你们俩纯朋友？”邓希彤问。
许初宁偏头，直勾勾盯着她，“你不会是喜欢沈斯年吧？”
被她这么一问，邓希彤噎了噎，“怎么可能。”
许初宁：“真的没有吗？”
邓希彤斜她一眼，嘴硬道，“如果他没有和你谈恋爱，你也对他没有那方面的意思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喜欢他吧？”
“……你还真的不能喜欢他。”许初宁说。
邓希彤瞪大眼睛：“为什么？”
许初宁把手里的口红糖放回去，有点儿头疼地说，“我暂时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
毕竟沈斯年从未来来的这件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万一传出去，有人觉得他是奇人，想要抓他去做研究，或者是逼问他一些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未来事情，那就完蛋了。
闻言，邓希彤脸色变得不太好看，“……你也太不讲理了吧。”
“希彤，”许初宁认真地喊她名字，“我不是那么卑鄙的人，我会这样说，是有原因的，但是那个原因暂时不能告诉你，我希望你能理解。”
邓希彤难得见她这样，一时有些怔忡。
许初宁看着她眼睛，“我不会害你的。”
首先，不论邓希彤和未来沈斯年的年龄差，就光说沈斯年或许会在未来某一天回到未来，而他们会留在这里这件事而言，两人就不适合有任何的发展。
许初宁不希望到时候的邓希彤陷入无尽伤心的情绪里，所以该及时止损的，她需要及时止损。
“你这么严肃干嘛？”邓希彤回过神来，“其实我也就是觉得沈斯年长得帅，性格也蛮好的对他有点儿好感。”
她对沈斯年的感情，还没到喜欢那一步。
“那就好，”许初宁松了口气。
邓希彤看她，“那你呢？你对他真的不是那方面的感情？”
许初宁嗯声：“不是。”
邓希彤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好吧。”
“你可以当作我们俩是亲戚，”许初宁灵机一动说。
邓希彤微微失语，“也不是不行。”
许初宁轻笑一声，“选好了吗？选好了走吧。”
她在小卖部晃悠一圈，最终只给沈斯年拿了一瓶碳酸饮料。
沈斯年接过，“这是什么？”
他没有喝过。
许初宁看着碳酸饮料的瓶子想了想，可能在未来某一年这个东西就消失了，他不知道也正常，“饮料，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沈斯年：“那我肯定喜欢。”
邓希彤：“你都还没喝。”
沈斯年：“宁宁买得什么都喜欢。”
邓希彤：“……”
她看向许初宁，用眼神和她对话——你还说你们没有在暧昧。
许初宁：“真的没有。”
沈斯年拧开瓶盖喝了口，听见她这话，“什么没有？”
许初宁：“没什么。”
沈斯年：“……”
三人从小卖部回到教室，许初宁想了想，还是和沈斯年说了下沈聿白给她手机的事情。
听完，沈斯年一脸：“我知道啊。”
许初宁看他。
沈斯年和她嘀咕，“他本来想让我给你的，我拒绝了，我说谁买的东西谁送。”
许初宁微笑看着他，“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做得很对？”
沈斯年：“不对吗？”
他有点儿懵。
许初宁望着眼前这张一点不傻白甜的脸，却有着很傻白甜脑子的人，有那么一丁点儿的无奈，“你知道手机多少钱吗？”
沈斯年：“什么意思？你要给钱给他？”
许初宁：“当然。”
沈斯年默了默，小声问：“他不会跟你生气吗？”
许初宁：“生什么气？”
“……”
沈斯年一脸失语地望着她，片刻落下一句，“我爸真的有点儿惨，你怎么会这么直女？”
许初宁：“……”

办完出院手续，两人走到医院门口。
许初宁得去沈聿白小区附近拿她停在那里的自行车，这边正好有公交车直达。查好路线，她扭头看向旁边沉默寡言的少年，“同学。”
沈斯年垂眼看着她，“你家早餐店在哪里？”
许初宁微怔，“你想去吃？”
沈斯年点头。
他想去看看他素未谋面的外婆。
沈斯年出生的时候，他外婆和老外婆就已经去世了。
桑梦兰偷偷告诉过他，他妈妈之所以一直在不断地开餐厅，在世界各地开餐厅，是因为她外婆最大的心愿，就是在每一座城市都开很多餐厅，想让自己的手艺被更多人品尝到，更想让她那个被拐卖的女儿，吃到熟悉的味道后，找到回家的路。
许初宁有个妹妹，在她三岁的时候被人贩子拐走了，到现在还没有找到。
后来，在沈斯年外婆去世好几年后，许初宁才根据最初那一丁点儿线索，把人找到。
只是那时，这件事已然成为许初宁，包括去世两位外婆心中最大的遗憾。
对上沈斯年真诚的目光，许初宁犹豫地点了下头。她虽觉得旁边的人有点儿奇怪，但不知为何，她打心底里觉得他不是个坏人。
两人坐公交车去沈聿白小区附近取了自行车，早餐早就冷掉了，但许初宁没丢。
她推着车和沈斯年折返回早餐店。
走到店门口，沈斯年有些不可思议地问许初宁，“……这就是你家的早餐店？”
面前的小店装潢简单，门面只能进出两个人，再多一个人都会显得拥挤。店门口摆放着几张褪色的折叠桌子，还有几张塑料板凳。
这和他们刚刚去的那个小区，有着最鲜明的对比。
许初宁听出他话语里的讶然，点了点头道，“放心吧，我们家卫生做得很好，我妈手艺也很好。”
说到这，她停了停，目光清亮望着他，“当然你要是不想吃了也没关系。”
“我想吃。”沈斯年垂眼，“我没有担心不干净那些问题。”
他听桑梦兰说过他妈妈以前过得很苦，可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他，并不是那么明白“苦”这个字到底怎么写。
过了早餐高峰期，店里只有一桌客人。
听见动静，正在洗碗的尤淑珍头也没抬，“随便坐，菜单在墙上。”
“妈，”许初宁唤她。
尤淑珍连忙抬头，露出一张轮廓分明，五官柔和，眼睛有倦色，却依旧明亮，“回来了？晕倒的人没事吧？”
到医院之后，许初宁就借了沈聿白手机给尤淑珍打了电话，说明情况。
许初宁：“没事。”
她连忙朝尤淑珍走过去，不赞同地皱起眉头，“妈，说好了周末的碗我来洗，您怎么又自己洗了。”
“不多，”尤淑珍被她发现，有点儿尴尬地笑了下，“妈妈顺手的事。”
许初宁抿唇，知道自己怎么劝她都没有用，继而道，“那剩下的交给我，您去休息一会。”
“我——”尤淑珍还想说点什么，忽而注意到旁边站着的沈斯年，有些许惊讶，“这位是？”
她望着眼前少年，隐约觉得他有些眼熟。
许初宁这才想起自己把沈斯年给忘了，她回头，“你要吃点什么？”
沈斯年看着面前两人，忍住自己想唤尤淑珍外婆的冲动，声音闷闷的，“我都可以，不过我不要葱和香菜。”
听到这个要求，尤淑珍莞尔笑笑，“他口味和小沈倒是有些像。”
闻言，许初宁在心里想，他都喊你口中的小沈喊爸爸，能不像吗？
“妈您去给他做一碗面条吧。”许初宁压着声音，“多煎两个鸡蛋。”
沈斯年刚晕过，这会应该需要补一补身体。
尤淑珍应下。
母女俩各自忙碌，沈斯年找了张陈旧的小桌子坐下，打量着这间小店。
店铺的面积是真的很小，比他鞋柜房还小，不过东西摆放很规整，收拾得也很干净，泛黄的墙面贴了一张手写的菜单，有不同口味的包子、馒头、豆浆，还有面条、米粉等。
环顾一圈，沈斯年把视线放在许初宁身上，她今天穿了一件深灰色的开衫毛衣，搭配了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长裤，很苗条，气势也很弱。
和他记忆里的妈妈，很不一样。
记忆里的许初宁，除了在沈聿白和他面前会柔软一些，其他时候都是精致的，干练的。
察觉到他灼灼视线，许初宁偏头看过来，“要不要喝水？”
沈斯年：“要。”
许初宁弯腰，从里面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他。
没一会，尤淑珍便把面条煮好了。
许初宁端给沈斯年，沈斯年低头，看着面前卧了两个荷包蛋，旁边还有青菜点缀的面条，眼眶一热，他妈都好久没有亲自下厨做东西给他吃了。
“怎么不吃？”许初宁没有察觉到他情绪波动。
沈斯年长睫微敛，将自己的情绪藏好，闷闷道，“我现在吃，你不用管我。”
许初宁：“……”
她也没有想管他。
没再和沈斯年说话，许初宁转身到另一张空出来的桌子收拾，进进出出的，很是忙碌。
等她忙得差不多，这才发现沈斯年早就吃完了面条，正坐在椅子上托腮望着她。
“你……”许初宁感觉他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对劲，犹疑问，“不会还想叫我妈吧？”
沈斯年：“你本来就是我妈。”
许初宁：“你再这样，我真的要打电话给精神院了。”
沈斯年略感无奈，“你怎么就不相信我？”
许初宁面无表情，“你觉得我能相信你吗？”
“……”
两人僵持着，沈斯年静了静说，“我知道你很多事情。”
许初宁：“例如。”
她边擦桌子边问。
沈斯年：“你有个被人贩子拐走的妹妹，也就是我小姨，你和外婆一直在找她。”
许初宁：“哦，这个你知道不算稀奇。”
因为认识她和尤淑珍，包括来店里经常吃饭的人都知道这事。她们还在店门口贴过妹妹的寻人启事。
沈斯年瞧着她神色平静的样子，又说了几件有心调查，就可能查得到的事情。
说到最后，许初宁的态度都跟最开始差不太多。
沈斯年没辙，在她要离开时，抬手拽住她衣袖，望着她说，“你不是外婆的……亲生女儿。”

猝不及防，许初宁被尤淑珍的话惊住，“什么？”
她妈该不会也提前知道了未来的事？
这不可能。
刹那间，许初宁脑海里闪过很多荒谬的猜想。
尤淑珍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激动，她看着许初宁说，“我觉得小沈这孩子还不错。”
虽然有时候有些桀骜不驯，但他其实很有礼貌，每次看见她，都会尤阿姨尤阿姨地喊着，嘴巴算不上甜，可这样才好，这证明他不是花言巧语的人。
尤淑珍和许初宁的同学接触不多，认识的也没几个，她之所以会把沈聿白单拎出来举例，是因为她和他相对熟悉一点，如果许初宁要找男朋友，那么找沈聿白这样的她会觉得很不错。
听完尤淑珍解释，许初宁放心了，尤淑珍不知道未来的事就好，她不用担心太多。
思忖片刻，许初宁告诉她，“妈，我和沈聿白……以后不知道，但我们现在一定不会谈恋爱。”
因为有沈斯年出现，所以未来的事她不能那么笃定。但许初宁可以很坚定地告诉尤淑珍，她不会早恋，无论是和沈斯年还是沈聿白，她都不会早恋。
尤淑珍的重点和她不太一样，她惊讶地望着许初宁，“所以宁宁你对小沈也是有好感的对吗？”
许初宁：“啊？”
她怎么就对沈聿白有好感了。
尤淑珍：“你要是对他没有一点好感，你肯定会说未来也不可能的。”
养了许初宁十多年，尤淑珍对她还是很了解的。
许初宁：“……我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尤淑珍看她憋半天没有憋出话，“宁宁，你就是喜欢小沈。”
许初宁哭笑不得，“妈，我真的没有。”
她之所以没有把话说得太绝对，是因为沈斯年出现了。
当然，就算沈斯年出现了，目前的许初宁也没有要和沈聿白在一起的想法。她不能因为一个从未来过来的人，就去改变自己现在的一切。
许初宁觉得没有必要，她也不是那么信命的人。
“不跟你说了，”许初宁觉得这个话题和尤淑珍有点儿聊不下去，“我去写作业，你早点洗漱好睡觉。”
尤淑珍：“……”
她看着许初宁逃跑的背影，想说她这是逃避。
可转念想了想，她又将到嘴边的话压了回去。
她不能给许初宁太大的压力，她们和沈聿白沈家之间，差距太大了。
意识到这一点，尤淑珍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思索该怎么办才好。
许初宁不知道尤淑珍所想，她忙着写自己的作业，忙着给高三的学姐写作业，温习功课。
穷人家的孩子目前出头之路只有一条，那就是高考，考出好成绩，考一所好学校。
许初宁从小就知道这一点，也一直在为此努力。
等许初宁写完作业看完书，洗漱完躺在床上拿起手机时，已经快要十一点。她登录上qq，看到沈斯年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
许初宁：我刚刚拿起手机。
沈斯年：刚刚写完作业吗？
许初宁：嗯，怎么了？
沈斯年：没事，我准备建个群。
许初宁：啊？
沈斯年没回她这条消息，不过很快她就知道他建的群里都有谁。
看着那个有点儿陌生的冷酷头像，许初宁眨了下眼，大概知道头像的主人是谁了。
果不其然，沈斯年@沈聿白出来：这是我们的家族群，以后有大事在这儿商量。
说完，他又问沈聿白：你加我妈qq了吗？
沈聿白：？
沈斯年：有什么问题吗？
沈聿白：……
许初宁看着两人对话，有点儿想笑。
蓦地，手机里弹出好友申请，她点开去看，不意外是被儿子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某人。
许初宁没有拿乔，很快地通过他。
下一秒，沈聿白给她发来一条消息：他抽什么风？
许初宁：可能是为了更好沟通？
沈聿白：……
许初宁：你不想看见的话，可以设置免打扰。
沈聿白：嗯。
他正在电脑前玩游戏，不经意扫了眼时间，问她：这么晚还不睡？
许初宁：你不也是？
不知道为什么，和沈聿白聊天的时候，许初宁很想怼他。
消息发过去半晌，对面回了一句：我不用四五点起床。
许初宁：……再见。
和沈斯年说了句晚安，许初宁放下手机睡觉。
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她倏地想起来，沈聿白怎么知道她每天早上四五点就起床？
许初宁还没来得及细想，困意袭来，她被周公召唤，到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已经全然忘了这件事。
之后几天上学，许初宁和沈聿白都没有再见面。
而沈斯年，也在学校和其他人熟悉起来。中午，精力旺盛的他会跟班里，或者其他班男生一起去打球。
傍晚，他有时候还是会和许初宁一起回小店帮忙，但吃了晚饭他就会离开。
周六这天，许初宁记着要给沈聿白手机的钱，大早上就跑手机店问了价格。
知道价格后，许初宁有些肉疼地从自己的小金库拿出现金，打算周一拿给沈聿白。
她不想欠他太久的人情。
刚把钱数好，许初宁就收到沈斯年发来的消息，问她在做什么。
许初宁：在家里，怎么了？
沈斯年：出去玩吗？
已经是上午，小店没有那么忙。
许初宁思考了一会儿：去哪儿？
沈斯年：沈聿白说去游乐场，去吗？
许初宁：……我们三吗？
沈斯年：对啊。
许初宁：你想去吗？
如果沈斯年想去的话，她倒也不是不能去。
沈斯年：想。
从小到大，他和许初宁他们去游乐场的次数少之又少。每次说好要去，不是沈聿白有工作，就是许初宁这边遇到突发情况。总而言之，一家三口去游乐场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许初宁：这个点去会不会太晚？
沈斯年：一点都不晚，刚刚好。去吗？
许初宁正犹豫，沈聿白给她发来消息：沈斯年刚刚跟我说他过来之前的生日愿望，你知道是什么吗？
许初宁下意识问：什么？
沈聿白：他说他想和他爸妈一起去游乐场。
许初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