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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雨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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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试读


两人异口同声。

秦远霜当即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

她有些心虚地看了裴淮安一眼:“是我成婚后,她来寻过一次。”

此话一出。

慕雨萱的眸色一亮,“你成婚了?”

“……你怎的明知故问?”秦远霜的眉头不悦蹙起。

眼见慕雨萱的神色露出欣喜之色来,裴淮安心往下一沉,示意秦远霜别再多言,冷下脸来:“慕大人,我和秦小姐还有事,就先行一步了。”

语罢,他匆忙带着秦远霜离开。

而这次,慕雨萱只是沉沉在他身后望着,并未跟上来。

直到一路进了府。

裴淮安收起伞,匆忙将大门紧闭。

身后秦远霜跟着他进来,神色露出几分疑惑:“我怎么觉得这慕雨萱不对劲?跟变了个人似的?叫人看了真是不爽。”

有目共睹,如今的慕雨萱跟当初的人截然不同。

裴淮安没有多说什么,领着人进了厅中,倒了杯茶水给她。

“你说她曾经去找过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从未听你提过?”

距离秦远霜成婚已有五年。

可她这样一个口无遮拦之人,竟然没有流露分毫。

听见这话。

秦远霜有些心虚得摸摸鼻头:“这不是不好意思告诉你吗?本就是我负了你在先。”

虽然这些年,裴淮安已跟他们夫妻二人相处融洽。

可在秦远霜心里,是她言而无信,是她没能嫁给他,也算是她负他。

裴淮安却是笑了笑:“说什么负,你我二人本就是父母之命,根本没有什么感情,你和你夫君才是真正的夫妻,你要待他好才是真的。”

“可……我当初也是真心喜欢过你的。”秦远霜叹了一声。

裴淮安看她一眼,笑:“我知道,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没有婚配命,你不必太过自责,你和你夫君后来已经帮了我太多了。”

在他做丝绸坊的生意时,少不了秦远霜的夫君的相助。

是他帮他在各府夫人小姐中周旋,带来了不少生意。

他能撑起裴府,走到如今的地步,秦远霜夫妇给了他极大的帮忙。

秦远霜愣了半晌,无奈笑了笑:“好。”

安静片刻。

她这才提及那件久远的事。

“那是我和我夫君刚成婚一月的时候……”

那日是一次参宴。

她刚从宴会喝了些酒,假寐在马车上往府中赶。

忽地,马车却停在了空旷的街边。

下人不知所踪。

秦远霜掀开马车帘想喊人,下一刻就被一身玄衣的慕雨萱直接从马车上拉扯了下来。

还没反应过来,她就被慕雨萱直接揍了一顿。

身上痛得要命,她的酒也被打醒了,这才看见打她的人是慕雨萱。

秦远霜神色大震:“慕雨萱!你怎么擅自回京?你可知擅离驻守地是要问罪的!”

“我知又如何?我就是特意回来替裴淮安寻公道的!”

慕雨萱没有丝毫惧意,眼里透着不满,她揪起秦远霜的衣领,愤然质问:“你为何要退婚?你怎么能嫁给别人?你不是该嫁给裴淮安的吗?”

“怎么?只准你退婚,不准别人退婚吗?”秦远霜脑子本就烦扰,脱口而出。

下一刻,慕雨萱朝她身上下的手就更重了!

她猩红着眼,眼底是压抑到极致的不甘。

“不准!”

“他那么好,你凭什么要退婚?!”


不。

或者应该说,是从十七岁后就忍着没来打扰他的那个慕雨萱。

裴淮安僵在原地,迟迟未能回神。

他的脑子乱糟糟的,许久说不上话来。

“你…你……你怎么会……你怎么……”

他的话磕磕绊绊,始终说不出连贯的一句话来。

可面前的慕雨萱却能明白他的意思,她眼底泛起无尽温柔,静静望着他,却是勾起一抹笑来:“对不起,裴淮安,我还是伤害了你。”

那笑意苦涩至极。

轰然一下。

裴淮安好似明白过来,他幡然明白:“你记得?”

如果她此刻跟他一样拥有了两份记忆。

那么,他突然不知道,面前的这个慕雨萱,到底是跟他通信的慕雨萱,还是那个让他害怕的慕雨萱。

心里陡然往下一沉,裴淮安怔怔望着她,心绪复杂。

而慕雨萱似乎明白他此话的意思,她站在原地,轻笑着摇头:“我不记得,我是今早醒来,从身边侍卫口中才知,原来这李时间我的脑中有另外一个记忆的慕雨萱。”

这话让裴淮安神色一怔。

他忽地有些不明白,那如今的慕雨萱到底是算什么?

慕雨萱显然也看出了他心中所想。

她往后退了几步,跟他拉开了距离,神色带着几分小心:“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可你相信我,至少现在的我,对你毫无恶意。”

她的神色和语气与裴淮安记忆中的慕雨萱截然不同。

就如他所想,她们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此刻的慕雨萱温柔、眼神坚定清澈,是克制守礼的。

一如信中的十七岁的慕雨萱,并无多大变化。

裴淮安眸色沉沉,向她靠近了几步,定定望着她许久,却是展露了一抹笑来,他说:“见到你,我很开心。”

话音落地。

似是有亮光自慕雨萱的眼底升起。

她的眉眼弯弯,二十七岁的面貌,却带了几分少女的羞怯。

慕雨萱抿唇一笑:“你写的那句话,我看见了。”

裴淮安一愣。

随即就听慕雨萱目光温柔,温声开口:“十七岁的慕雨萱,若你能到二十七岁来见我,该多好。”

她重复了一遍纸上所言。

裴淮安神色骤然一顿,这是他前几日才写的。

“你不是说你不会再看信了吗?”他下意识问出声。

慕雨萱的脸上透出几分薄红来,她低下头:“原本是不想再看的,我也是真的忍住了,可前几年,我偶然翻出了这信纸,才看见上面有你留下的这句话。”

裴淮安闻言一顿,原来他这话她竟然是隔了数年才看见。

而慕雨萱的声音却再度缓缓传来。

“那时我便以为,未来的你过得很舒心,但我也要跟你道歉。”

“道歉什么?”裴淮安不解。

慕雨萱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其实这些年,我一直派人关注着你的消息,所以我知道你始终未婚配,所以我曾经以为,只要我到二十七岁后,我的心还是未变,我没有变成你口中所说的那个无耻之人,我跟你之间就可以重新开始。”

“所以,在看见你写你想见我后,我便忍到了二十七岁,我接受了调回京的任令。”

话及此。

两人的神色却皆是一愣。

裴淮安没有说话。

慕雨萱脸上的神色也黯淡了下来,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眼里透出些许茫然失措来。

“可现在看来,我的决定是错的。”

“我不该回京,不该重新出现在你眼前。”


裴淮安的眸色骤然一亮,他停下了脚步。

“你回来了?”

慕雨萱眼眸含了几分小心歉疚:“对,我醒来才知,她竟做出了这般无耻之举。”

她是在书房里醒来的。

面前摆着的是一封赤裸裸的示威书。

她之前写下的那封警告书早已被她烧成灰烬。

她曾经在对二十七的慕雨萱警告,让她离裴淮安远点,让她不要再用她的身体和身份做那些不可理喻之事。

可显然,那个慕雨萱根本已经陷入了偏执的疯魔状态。

偌大的纸面上只有两个字:休想!

字如其人。

那字迹她看着,竟觉陌生。

原来她的字迹也变得飘忽不定,带着疯魔气息了。

慕雨萱沉稳了心神,没再给那个慕雨萱写任何消息,她知道,那人已然σσψ偏执到听不进任何东西。

她踏出书房后,第一时间就寻来留竹询问这几日的事。

留竹早被她嘱咐过,要时时刻刻记下她的所作所为。

虽然那时她定下过密令,试图来限制那个慕雨萱的行为,可她心底也清楚,这些人大抵是限制不住的。

因此她对留竹的真正命令是,任何时候以自保为重,不必强行顶撞,只需记住她的一切行为,等她恢复时告诉她即可。

留竹见到她的瞬间,眼泪激动得几乎都要夺眶:“大人,您终于回来了!您不知道,这一日您多么可怕。”

留竹擦着汗将她如何去寻陈农妇,又是如何特意放裴安玉的书童去报信,就为了等第二日裴淮安上门的事一一说来。

“您还以此来威胁裴公子,让他娶您。”

留竹狐疑看了她一眼,“大人,您真的是病了吗?我们去请大夫来看看吧!您这样真的太可怕了,再这样下去,裴公子真的会恨极了您。”

慕雨萱听着,神色黯淡了下来。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心底也下了决心。

“我果然还是要离他远些才是。”

但在此之前,她要将给他造成的困扰一一解决。

所以她第一时间来寻了裴淮安。

却正好见他领着人阵仗极大要出城。

“你这是要去何处?”慕雨萱问。

裴淮安对此刻的她并无敌意,语态也温和:“去陈农妇家。”

他将自己的想法直接告知。

谁料,却见慕雨萱面色露出几分愁容来,她拦住他:“你不必去。”

“为何?”裴淮安不解。

慕雨萱眸色复杂看他,过了片刻才告诉他:“因为那徐景程和陈农妇是一伙的。”

“什么?”

裴淮安愣住,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可我妹妹那么信任徐景程……”

“他们不是第一次作案了,”慕雨萱缓缓开口,眉头微蹙,“其实我从前在江南便处理过他们的案子,他们夫妻二人专门在书院附近设局,由徐景程勾引书院内的学子或者姑娘,哄人要私奔,再由陈农妇出面抓奸,但不让人知道,只说叫姑娘家里送来银两算了事。”

“他们流窜作案,没想到如今到了京城来。”

一番话将裴淮安打得措手不及。

他愣在原地,久久未回神。

旋即却又听慕雨萱迟疑片刻道:“若你不信,我与你一同前去确认,是真是假你自己来辨认。”


“你骗了十七岁的我。”

慕雨萱的语气冰冷,带着隐忍的怒火。

裴淮安愣在原地,静静看着她许久,却是勾出了一抹笑纠正了她:“你不是她,你没资格替她来向我质询。”

话音入耳。

慕雨萱的脸色更为难看了几分,她沉沉盯着面前的男人,不以为然嗤笑:“这世上难不成还能有两个我不成?我是没有如今的记忆,但我不傻。”

“再说,既然十七岁的我本决定去江南不再回京,为何我这次又要回来?我看,定然是因为我发现了你的真面目,就是回来找你算账的。”

慕雨萱说得笃定。

裴淮安听得心却陡然一沉。

他看着她,忽地心底生出一抹悲凉来。

从某一程度上来说,慕雨萱说的没错,这个世界只有一个慕雨萱,她现在站在他面前,那十七岁的慕雨萱呢?那个不惜为了他远离京城的慕雨萱呢?

她又为何会突然回来?

这些,他无从得知,甚至也无从去信里问,毕竟信里的慕雨萱还未来到现在。

一切成了无从探究的谜题。

可唯有一件事裴淮安再笃定不过,那就是——此刻的慕雨萱绝不是跟他通过信的慕雨萱。

深呼吸一口气。

裴淮安静静望着面前的人,眼底冰冷:“就算是对我有怨言,要跟我算账,那也是跟我通信的慕雨萱来问我,而不是你。”

“她就是我,我凭什么不行?”慕雨萱眼底却是透着浓切的不甘心。

她双眼赤红,定定望着他。

手不觉紧紧攥拳。

今早,她还是拆开了那封十七岁的慕雨萱写给她的信。

信中,十七岁的她说——

二十七岁的慕雨萱。

未来的裴淮安说,你伤透了他的心,所以他不想再娶你。

我不知你具体做了些什么才让裴淮安伤了心,但我希望这次,你能变好。

所以为了他好,我退了婚,我远离了他,我也郑重拒绝了李承乾。

我不知道十年光景为何你的心就会变得那么快。

但此刻我只希望,你能是我,而不是未来的那个让我自己都觉得陌生的慕雨萱。

话及此,却不知正在看信的你又是何心理。

总而言之,莫要再去招惹裴淮安了。

看完整封信。

慕雨萱的第一想法却是荒唐,荒唐又可笑。

本来她还疑惑怎么会有未来的裴淮安跟她说,直到她在信匣的最下方,看见了那封作废的求婚书。

亦看见了上方的种种对话。

那一刻。

慕雨萱头皮陡然发寒,直到那时,她才彻底明白过来。

原来这世上真有如此奇异之事!

随即而来的却是汹涌的怒火。

她咬牙紧紧盯着面前的裴淮安,满是不甘——

“你竟能光用寥寥数语,就将十七岁的我骗得团团转!”

“你用寥寥数语,就将我的人生颠覆!”

“裴淮安,你当真是好生心狠!”

每一个字都是控诉。

裴淮安的心里却没再有任何波澜,他冷笑一声:“看,这就是你跟十七岁的你最大的不同,她会爱人,而你满眼只有私欲。”

“那又怎样?现在只有我,没有她!”

慕雨萱神色难看至极,她上前一步,一把攥起他的手,眼底泛起疯狂:“我会让一切都回归原点的,裴淮安,你逃不掉!你毁了我的人生,你也别想好过。”

她目光阴沉看了他一眼,狠狠甩手离开。

手腕被她攥得生疼。

裴淮安的眉头皱起,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经过这一遭。

他也没了心情外出。

回到府内,裴淮安心口闷堵,下意识拿出那页纸来。

上面只剩十七岁的慕雨萱写给他的道别。

十七岁的慕雨萱说愿他安乐顺遂。

二十七岁的慕雨萱却说他别想好过。

一抹苦笑自唇角蔓延。

不觉间,竟将心里话落了笔。

——十七岁的慕雨萱,若你能到二十七岁来见我,该多好。


轰然一下。

有什么在裴淮安的脑中炸开。

他也是下意识说了那话,更是从来没料到慕雨萱现在的官职竟也会变。

登时,裴淮安僵住,眼底的慌意一闪而过。

慕雨萱的手紧紧抓住他的双肩,痛意袭来,让他眉头蹙起。

“裴淮安!你该给我一个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慕雨萱咬牙,狠狠盯着他。

周遭的李氏和管家试图上前来阻拦。

“慕大人!你这是在做什么?你再胡来,我们就要报官了!”李氏冷脸呵斥。

可慕雨萱的神色冷得几乎要吃人,无人敢动。

裴淮安对上她的视线,情绪一点点平缓下来。

他给李氏一个安抚的眼神,“无妨,我来跟慕大人好好谈谈便是。”

此话一出。

慕雨萱眸色微沉,紧紧盯着他。

裴淮安也不再掩饰,神色冷静:“我们谈谈。”

李氏和管家欲言又止半晌

“那淮安,若有什么事你可记得喊人,我们就在外面守着。”

“好。”8

最终李氏还是在裴淮安的示意下离开带着人离开。

院子里很快就只剩下裴淮安和慕雨萱两人。

裴淮安的神色冷了下来,他眉梢低垂看了一眼肩上的手,眉头皱起:“放开我。”

慕雨萱眉头微蹙,似乎对他的漠然感到有些陌生,但手还是如他所愿松开。

她紧紧盯着他,眼底透着无尽的疑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有什么梦境,也没有什么误会,如你所见,现在我跟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裴淮安冷冰冰望着她,神色毫无波澜。

可这话落在慕雨萱耳里,却显然不对味,她眉头紧紧锁着,透着烦躁:“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招?分明前一刻你还在跟我提和离,怎么现在就变成了我们之间毫无关系?”

裴淮安眼底浮现出一抹复杂,他沉沉望着面前的女人,缓缓启唇:“那该感谢十七岁的你,可惜,你不是她。”

一句话,让慕雨萱整个人彻底打蒙。

她不明白,却也无从问起。

裴淮安已经透出不耐烦来,他端正身形,告诉慕雨萱:“总之,如今我与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今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各走一方,再无干系。”

“那我呢?”慕雨萱脸色惨白的望过来,几乎是咬牙切齿,“你把我的人生搞得天翻地覆,如今却要劝我接受,裴淮安,你莫要太过分。”

“我何时将你的人生搞乱了?你从前是大理寺卿,乃正三品,如今是刑部尚书,乃是正二品,你升了官!”

裴淮安神色间带着几分嘲讽之意,他停顿了下,似乎想起什么来,勾起一抹笑来,“至于你说的家,你不是正想让李承乾作你的夫君吗?这下,你该如愿了,你正好可以去寻他,去三书六礼,与他成婚。”

“一切,都是你从前求之不得的,不是吗?”

裴淮安每说一句,慕雨萱的脸色就更难看一分。

他说的每句话都将她堵得死死的。

慕雨萱一时无话可说,她看向面前的裴淮安,第一次发现原来他是这么能言善辩。

裴淮安没有丝毫退怯之意,只直勾勾盯着她。

“慕大人,你可还有别的话问?”

这一刻,慕雨萱的心陡然哽住,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见状。

裴淮安下巴轻挑,朝外面高声呼道:“既然慕大人无话可说了,管家!送客!”

下一瞬,管家当即跑进院子里,朝慕雨萱做出请的手势。

慕雨萱站在原地,目光沉沉望着裴淮安。

“裴淮安,我会将一切找清楚的。”

裴淮安神色未变,没有任何反应。

慕雨萱转身踏步离去。

回到慕府。

慕雨萱看着偌大的慕府,这跟她记忆中并无太大区别。

唯一不同的是,不管是正院还是侧院,都空落寂寥,毫无一人。

她从身边亲侍口中得知,如今的她,自十年前去裴家退婚后,便再无婚配。

慕雨萱眸色一沉,再度动身。

“来人,备马!去李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