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泽回到家时，客厅并未开灯一片昏暗，

他消失的这几天，顾念一疯了般找他，一开始是因他推许明安落水的事感到愤怒，想要找他质问。

后来是联系不到他的慌张、惶恐、再到现在的寝食难安、怅然若失。

这种感觉和纪泽进监狱时不一样，那时她知道纪泽只会待在监狱，而她会是他最后的依靠，她有绝对的掌控欲。

可当她知道纪泽去过纪母故居时，这种感觉就像握在手中的风筝突然断了线。

她感到从未有过的恐惧，她很清楚，纪母是纪泽最后的底线。

所以当纪泽面色苍白回到家时，顾念一顾不上任何指责，猛然扑进他怀中。

“你去哪了？”

纪泽抬起泛红的眼眶，眼神空洞，如傀儡般开口：

“妈妈死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顾念一眼里满是不安，可她能做的只有用力抱住他。

“阿泽对不起，我是怕你伤心...所以才没敢告诉你。”

听到回答，纪泽控制不住大笑，一滴眼泪滑过脸颊。

见他这幅样子，顾念一整个慌张不已，“阿泽都怪我，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好伯母。你可以打我骂我，但是别这样好吗？你这样让我很担心。”

纪泽止住笑意，满脸失望看着她，“真正担心我的人已经走了。”

“不，阿泽，你还有我，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眼瞧目的达到，纪泽也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那我要你在明天的发布会上，亲口公布要嫁给我的消息。”

顾念一愣住了，眼里含泪望着纪泽。

她已经做好了纪泽和她大吵一架的准备，甚至连挽救的办法都在脑海中过了无数遍。

可现在他却不吵不闹，比以往都要谦卑。

这样顾念一再度自信起来，更加坚定，无论发生什么纪泽都不会离开她。

眼里方才的惶恐，荡然无存。她擦去眼泪，再度变回了冷若冰霜，拒人千里的顾念一。

“想我嫁给你可以，但是你得先给明安道歉。”

“好。”纪泽答应的干脆，没有丝毫犹豫。

他并不是真的想要娶顾念一，而是这几天收集的证据需要一个场合公开。明天万众期待的发布会显然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足够隆重，也不耽误他离开。

纪泽今日的反常，让顾念一感到一丝奇怪，却又说不出来。

只当他是知道纪母去世，生怕自己不要他，所以才会事事顺从。

当天晚上得知消息的许明安便杀了过来。

他顶着哭到发红的眼眶质问顾念一。

顾念一看着他，满眼心疼，小声安抚。

“又不听话了，你是一直想要阿泽给你道歉？我现在满足了你怎么还不开心？”

许明安搂着顾念一，将头埋在她的颈窝，薄唇时不时扫过她的耳垂。

“如果是用你嫁给他来换，我宁愿不要他的道歉。”

顾念一哪经得住他的撩拨，唇畔笑意愈发浓烈。

“我怎么会嫁给他？不过是逗逗他，让他心甘情愿给你道歉。”

许明安轻挑眉头，字里行间带着引诱。

“但是这件事还是让我不开心，姐姐该怎么补偿我？”

猜中许明安的心思，顾念一刮了刮他的鼻梁，“真拿你没办法。”随后任由许明安搂着她出门。

一切都被书房的纪泽看在眼里，二人走后，手机弹出两条消息。

公司临时有事，晚上不回来了，你明天自己去发布会。

另一条来自一个星星头像的女人。

你东西整理好了吗？

纪泽指尖在鼠标上停留了一瞬，还是点击了文件发送。

等对方成功接受后，他转身输入一串密码打开保险柜。

密码是，许明安的生日。

取出护照后，他简单收拾好自己的东西。

家里有关他的一切，包括当初他和顾念一所有合照，全被他清理干净。

这个家再没有一丝他的痕迹。

做完一切，天光微亮，纪泽取出那枚戒指放在餐桌上。

毫不犹豫地推开大门，迎着晨曦踏上了去往机场的路。

这一次是他抛下她。




转眼又是深夜，顾念一推门回来，手里抱着他最喜欢的百合花和草莓蛋糕。

纪泽环膝坐在保险柜旁，并未抬眼看他。

“密码。”

出于愧疚，顾念一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向纪泽。

浓烈的百合香夹杂腻人的男士香水味，熏得纪泽一阵恶心，避开顾念一的手，他冷着声音重复了一遍。

“密码是多少？”

顾念一扫了一眼保险柜，随口敷衍，“忘了，晚点我想想。”

随后他注意到纪泽发红的双眸，以为他还在为早上的事生气，不顾他的抗阻，拉着他走到餐桌旁。

“一件小事，有必要吗？难不成你认为你比公司的事还重要？”

心脏再次被刺痛，纪泽在心中苦笑，公司什么事需要他和许明安共同完成？

他垂眸，冷冷开口，“你和许明安现在是什么关系？”

顾念一开蛋糕的手一颤，却又很快恢复平静。

“姐弟？他是你弟自然也是我弟弟。”

藏在桌下的手猛然收紧，心中又是一阵恶心。

纪泽还想说话，可对上顾念一不耐烦的表情，又生生将话咽了回去。

蛋糕被拆开，原本精致的草莓蛋糕，如今只剩蛋糕，草莓不知所踪。

淡黄色的奶油上，还残留了三道划痕。

顾念一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扬起嘴角。

“小馋猫又偷吃草莓。”

对上纪泽冷漠的表情，顾念一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随即收敛起笑意，将蛋糕推到纪泽面前。

“可能店员忘放草莓了，你先将就，改天我重新给你买。”

纪泽微微张嘴，却被她抬手打断，拿起不停震动的手机，不自觉扬起嘴角。

纪泽目光无意间扫过屏幕，上面备注。

馋猫安

“你吃完早点休息，我处理点公司的事。”

顾念一说完，拿着手机径直进了书房。

纪泽垂下眼眸看着桌上的蛋糕，他想说，他对奶油过敏。

以往生日，都是他吃草莓，顾念一替他吃蛋糕。

“笨阿泽，再多陪你过几次生日，我都要胖死了。”

纪泽故意将奶油，抹在她的鼻尖，“没关系，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嫌弃。”

他不嫌弃，可她嫌弃。

透过客厅窗户，纪泽刚好可以将书房的一切尽收眼底。

顾念一打着电话摆弄一旁的盆栽，扬起嘴角自始至终都不曾放下。

这副样子，纪泽只在顾念一高中背着顾父，偷偷给他打视频时见过。

叮咚——微信弹出一条信息。

特意留给你的奶油蛋糕，我猜你一定喜欢，毕竟在监狱可吃不到

关上手机，纪泽一言不发将蛋糕扔进垃圾桶，趔趄走进卧室。

顾念一洗完澡，径直走上床，此时的她心情大好，从身后轻轻环住纪泽的腰，双手渐渐不安分起来。

脑中闪过她和许明安缠绵悱恻的画面，恶心感涌上喉间，纪泽猛然一把推开她。

所幸灯光昏暗，顾念一看不清他厌恶的表情，只是有些不解。

“三年不见，阿泽不想我吗？”

纪泽拒绝的干脆，这让顾念一心中泛起不安，在她的记忆中纪泽永远不会推开她。

可今天却被他一再拒绝，“明天我带你去见家人。”

提到家人，纪泽想到了纪母。

他不再反抗，任由顾念一钻进自己怀中。

手掌触碰到女人纤瘦的腰身，他只觉得恶心至极，却又不得不忍受。

顾念一将脸颊贴近纪泽滚烫的胸膛，甜甜一笑，她就知道她的阿泽永远不会离开她。




顾念一离开后，纪泽也找借口去了卫生间。

镜子前，他仔细端详自己，三年的监狱生活让他憔悴了不少。

如果没有那个人的帮助，他不敢想象自己现在的样子。

先前顾念一犹豫的那一秒，心里也是在嫌弃他吧。

想到这，他勾唇自嘲一笑，低头捧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突然，身后传来一记慵懒的男声，“147。”

刹那间，噩梦般的回忆在他脑中浮现，几乎是完全出于本能，纪泽顾不上脸上的水渍，转身立正站好。

“到！”

许明安陆行捂嘴大笑，声音恶心又刺耳。

水滴顺着纪泽的发丝滴落，他冷冷盯着许明安：

“好笑吗？”

徐明安止住笑声，眉眼带着鄙夷和蔑视，“好笑，特别好笑，本来我还觉得这个除夕没意思透了。”

他伸手指向纪泽的肩膀，挑了挑眉，“直到你这个小丑出现。”

“怎么？是监狱呆的不习惯？让你这么着急出来巴结一一？”

衣领被他粗暴地扯开，暴露的肌肤上是大大小小的淤青。

许明安想不通，纪泽有母系遗传的精神病，可为什么自己找了那么多人在监狱折磨他、欺辱他，他竟然还能好端端的出来，站在这里！

想到这里，又为他心中的怨恨加了一把火，手指狠狠戳上纪泽的胸口中，咬牙切齿地说：

“一个坐过牢的窝囊废，连路边的野狗都不如，也好意思和我抢一一，真是比你妈还不要脸！”

许明安辱骂纪母，无疑是触碰到了纪泽的底线，他瞳孔赫然收缩一把掐住许明安的脖子。

冷冷警告：“嘴巴放干净点！”

许明安却不以为意，继续大笑着挑衅他。

“干净？你也配和我提干净？你妈抢我妈男人的时候，你怎么不教教她什么是干净？”

嘭！一记拳肉相撞的闷响回荡在卫生间，这一拳，纪泽用十足的力气，许明安歪头顶了顶腮，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诬陷我泄露公司机密，做伪证将我送进监狱。”纪泽加重手上的力道，迫使他直视自己，“你以为你让人在监狱折磨我，欺辱我，就能逼疯我吗？你做梦！”

许明安抿嘴瞪着他，嘴角还挂着笑。

眼珠一转，他一把扯下脖子上的项链。

纪泽的目光一下被吸引了过去，那是他和顾念一的订婚戒指，入狱前他亲自取下交给了顾念一保管。

“阿泽，我会保管好戒指，等给你出来那天亲自为你戴上。”

顾念一的话犹在耳畔，可如今他出来了，戒指却戴在了别的男人身上。

好胜心的驱使下，纪泽掐着许明安的脖子，将他拉向自己想要抢回戒指。

“一一，救我！”

许明安猛然扔下戒指，冲着门外尖叫大喊。

几乎是同一刻，急促的高跟鞋声响起，“纪泽！”

赶来的顾念一掰开纪泽掐在许明安脖子上的手指，用力将他推开，“你疯了？”

顾念一这一推，毫不留情，突如其来的贯力迫使纪泽撞上冰冷坚硬的洗手台。

哪里恰好有他尚未痊愈的旧伤。

纪泽瞬间痛到脱力软坐在地上，眼前一片眩晕。

“一一是我不好，我看纪泽哥来卫生间怕他不舒服，想关心一下他。”

“没想到被他看到了你给我的戒指。”

“都怪我......”

许明安缩在顾念一怀中，微红的眼眸，衬的他可怜又无辜。活似被人欺负的奶狗，看得顾念一一阵心疼。

“纪泽！你好歹蹲了三年牢，怎么还不知道收敛一下性子，是还想再进去三年？”

顾念一语气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后背的疼痛瞬间转移到了心间，纪泽忍痛解释。

“是他先......”

“够了！”顾念一怒斥着打断他的话，“我都亲眼看见了，你还在狡辩！你是不是想说是明安故意激怒你，把脸伸到你手边让你打的？”

她的话语充满了讽刺，眼神像是在审视一个不值得信任的骗子。

纪泽被他噎住，自下而上仰望着她。

心脏酸痛的厉害，索性低下头。

而顾念一始终没有多看他一眼，轻轻将许明安拥在怀里安抚。

那枚戒指则被她毫不在意地踩在脚下，当初这枚戒指可是她缠了纪泽很久，纪泽才收下的。

并且一直戴在手上视若珍宝，一次忘带，她便会缠着问他为什么不戴戒指。

直到纪泽找出戒指戴上，她才会松口气，欢喜的在他唇边轻轻一吻。

“你好好在这反省，什么时候想通了，再出去给明安道歉。”

纪泽坐在地上，许明安冲他挑衅一笑。

浴室门被重重关上，静谧卫生间里，纪泽颤抖着手捡起那枚戒指，握在手心。

伴随门外的欢呼，他只觉脑袋越来越重，身体也烫的可怕。

不觉中，依靠着冰冷的墙壁，陷入梦境。

梦里，顾念一与许明安十指相扣，双眸如深渊凝视着他，异口同声叫着他“147”。




但顾念一却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忙拉住他的手。

“你疯了吗？不就道个歉！你至于在我面前玩苦肉计吗？”

纪泽身心俱疲，不想再与她争论，想要甩开她的手。

顾念一却不依不挠，担心弄伤她，纪泽索性顺了她的愿躺回床上。

“明安小孩子不懂事就算了，你怎么也跟着斤斤计较。”

“好歹他和你还有血缘关系，都是兄弟，道个歉又不会死！”

顾念一每说一个字，就往纪泽心口扎一刀。

纪父出轨许明安的母亲，放任他数次上门挑衅纪母，逼得纪母精神病发作，险些自杀。

而纪父却毅然抛下纪泽母子离开，这些事顾念一一清二楚。

却还数次在他面前提起。

他将头转向一边，语气虽轻，却带着冷意。

“滚，一个杂种也配做我弟？”

意识到说错话，顾念一并未离开，而是小心替他盖好被子处理起脚上的伤。

“刚才是我不好，别乱动，我去拿医疗箱给你处理伤口。”

见纪泽闭上眼，不理她，她妥协道：

“弄完我陪你去看伯母。”

听见妈妈，纪泽这才睁开眼。

顾念一唇畔扬起一抹笑，替他掖了掖被子，关门退了出去。

可他等到傍晚，顾念一都没回来。

脚上的鲜血早已干涸形成一片黑色血痂。

纪泽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竟然一再选择相信顾念一，一个三年都没来监狱探望过自己的女人。

撑着身子，处理好伤口后，手机开始震动。

是许明安。

照片中，顾念一高挑的身材背对镜头，在厨房忙碌。

念一亲手做的爱心晚餐，你想吃吗？

商圈界叱咤风云的女强人，居然亲自为他洗手作羹汤，这是纪泽这个正牌未婚夫都没有过的待遇。

自嘲一笑，纪泽没有回复消息，而是默默关上手机，坚定了离开的决心。

次日清晨，门口传来开门声。

纪泽没有反应，静静坐在沙发上。

顾念一脱下外套，注意到蜷缩在沙发的纪泽，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

“昨晚公司有急事，我现在帮你处理伤口。”

听着拙劣的借口，纪泽也懒得戳破。

脚上缠着的纱布，由于处理敷衍渗出些许血迹。

顾念一找出医疗箱，坐在纪泽身旁，伸手想要替纪泽处理伤口，却被他躲开。

“我的护照你放哪去了？”

“书房柜子里。”随后顾念一察觉到了异常，“你好端端要护照做什么？”

纪泽正准备将离开的事告诉他，他的手机却在此时响起。

电话传来许明安委屈的声音，“一一，我的脸又开始痛了。”

顾念一瞬间慌了神，随手扔下的医疗箱砸中纪泽的伤口。

纪泽痛到一声闷哼，顾念一却毫不在意，急匆匆捞起外套往外走。

“顾念一！”纪泽叫住他，“不是答应陪我去见妈妈？”

顾念一身形一滞，语气忍耐，“晚点。”

“几点？”

纪泽的逼问点燃了顾念一的引线，惹得她暴跳如雷。

“你妈是要死了吗？你这么着急去见她。你在监狱待了三年没见她，也没见你怎么样啊！”

“明安一个小孩子，你整日和他争风吃醋有意思吗？”

怒斥声被摔门声吞没，客厅恢复了一开始的寂静。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纪泽扯了扯嘴角，泪水早已流干。

简单处理伤口后，再度翻找起护照。

找了好一会儿，才发觉护照被顾念一锁在了书房的保险柜里。

尝试了几次，均显示密码错误。

别无办法，他只好拨通了顾念一的号码。

让他意外的是，电话很快被接通，只是还没等他说话。

许明安浓重的呼吸声伴随顾念一的娇笑传来。

“一一我们这样会不会不太好？以纪泽哥的脾气要是被他知道了还不杀了我。”

顾念一声音透着欢愉，“勾引我的时候不害怕，怎么现在又怕了？”

“谁都知道纪泽哥是个暴脾气，之前要不是你帮我，我早就进监狱了。”

靡靡之音赫然停下，顾念一妩媚的声音放大在纪泽耳边，“别怕，有我在，他不敢欺负你。”

许明安没接话，故意加重力道，惹的顾念一呼吸又急促了几分。

“可现在他回来了，你是不是就要嫁给他，不要我了......”

顾念一沉默了，代替回答的是二人激烈的拥吻声。

伴随着不堪入耳的声音，电话被挂断。

纪泽放下手机，绝望的闭上眼，胃里一阵恶心。

他知道二人关系暧昧，嘴上也说着不在乎，可真正撞破的这一刻，还是痛的撕心裂肺。

他颓然地瘫坐在地，脚心时不时传来疼痛，彻底陷入迷茫。

逃离的心愈加浓烈，想到这里，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妈妈的电话。

纵使已经有所准备，但在听到“无法接通”的提示音时，心中还是涌起失落。

爱情留不住，最后的亲情他无论如何也要抓住。




“别得意，一一喜欢的是我，刚才说嫁给你，不过是无聊时随意逗逗脚边的狗。”

许明安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哪有半分刚才乖巧懂事的样子。

懒得搭理他，纪泽错身准备离开，却被他一把抓住胳膊，双眼如毒蛇般狠厉。

“我说过你抢不过我，爸爸是，顾念一也是。”

纪泽轻动嘴唇，看着他露出一丝不屑，“是吗？可惜你费尽心机抢走的，不过是些我不要的垃圾。”

许明安狠狠瞪着他，目眦欲裂，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咧唇一笑，“你以为我得到这些是靠心机？你错了，我靠的是他们对我爱。”

话落，他反握纪泽的手，狠狠推了自己一把。

随着落水声，纪泽愣在原地。

“明安！”身后响起顾念一焦急地呼唤，没有丝毫犹豫，她径直跃入冰冷的池水中。

处在失神中的纪泽被人拽过身子，许母狠厉的巴掌落在他的脸上。

“畜生！明安对你那么好，你居然害他，不愧是从那个疯子胯下爬出来的坏种！”

许母还想抬手再打，却被纪父拦下，“纪泽你太让爸失望了！”

纪泽茫然无措站在原地，周围嘈杂的声音隔着一层膜布传入耳中。

模糊的视线中，几位保安将许明安救起，浑身湿透的顾念一正满脸恨意凝视着他。

人群一窝蜂涌向许明安，每个人都透露着关怀。

顾念一愤怒地走到纪泽用尽全力甩下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碎了纪泽最后的一丝期许，他颤抖着冻到苍白的嘴唇。

“不是我...”

解释的话到嘴边，却被顾念一冰冷的眼神压下，“你不信我？”

顾念一与他对视，声音比周围冰雪还令人寒心，“你最好祈祷明安没事。”

心脏僵停在胸腔中，酸热涌向眼眶，却流不出一滴泪。

她不信他，自始至终都不信，就像三年前在监狱探视窗口。

他问她：“你信我吗？”

她表情冷漠地说：“好好改造，我等你。”顾念一电话挂的干脆，离开的也很干脆。

就像现在，她眼里只有许明安，头也不回的穿过他。

此起彼伏的地责怪声中，纪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

他只知道自己每走一步，都如坠千斤，格外沉重。

他独自去了妈妈居住的老宅，可这里早已人去楼空，无论他怎么拍门都没有反应。

直到邻居阿姨开门出来，“你是阿泽？”

面对纪泽的询问，阿姨一脸惋惜。

“唉，你走的第二年来了一对母子，说是要接兰惠离开，兰惠拒绝后，没多久就自杀了。”

一道惊雷落下，纪泽心神俱裂，他不可置信地反复询问很多遍，都得到一样的答案。

心里最后一道防线，赫然坍塌。

难怪顾念一总是对妈妈避而不谈，总是一拖再拖，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街上正值新年热闹非凡，纪泽的心却一片凄凉，如行尸走肉般摇晃在路上。

循着邻居给的地址，他找到了纪母的墓地。

纪母静静躺在雪地中，墓碑上的照片一如既往地温柔。

纪泽轻轻为他抖去白雏菊上的积雪，温热的泪珠滴落在手背上。

他幻想了无数次出狱后和妈妈重逢的场景，甚至憧憬过在与念一的婚礼上，她笑容满面地看着他迎接自己的幸福。

可如今幻梦破碎，只留下满地扎人的碎片。

纪泽颓然地跪伏在地上，渐渐哭得泣不成声。

明明他什么都没做错，却要遭受苦难，而伤害他的人却过得逍遥快活，心中第一次产生浓浓的恨意。

伴随“咯吱”的踩雪声，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147，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