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雪宁捂着嘴走过来，假惺惺地扶起她，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抱歉啊婉迟，大家为了给我接风，就说要玩游戏，我们正在布置机关呢，你不打招呼就进来，先替我们试了试，还真挺有效果啊。”

江婉迟这才知道，原来这个宴会，是给纪雪宁准备的接风宴。

纪雪宁顺手抽了几张纸递过来。

江婉迟正要接，目光却停在了她的手腕上。

注意到她的视线，纪雪宁抬起手，大方展示给她看。

“你也觉得这串佛珠好看吧？我也觉得它挺好看的，所以随口夸了一句，沉归就送给我了。”

听着这炫耀似的口吻，江婉迟的指尖深深陷进了掌心。

这串佛珠，是她去普陀山一步一叩，跪了上千层台阶才求来的。

她知道为了面子，陆沉归要在这群兄弟面前演戏，表现出他很在意纪雪宁的样子。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把她送给他的东西随手转赠！

看到她不说话，纪雪宁还想刺激她几句，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道冷厉的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

陆沉归一进门，就看到了浑身湿透的江婉迟。

他冷着脸，快步走到她身边，拿起外套把她抱进怀里，沉着脸扫了一圈，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愤怒。

“谁让你们弄这些东西的？婉迟要是受伤了，你们谁能付得起责任？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今晚必须给她道歉！

一群人还以为陆沉归是故意在女朋友面前演深情的戏码，非常配合地说了好几声对不起。

只有江婉迟知道，他现在这样子，是真的生气了，也是真的心疼了。

可即使动了真情，陆沉归也没有把他已经假戏真做的事公之于众。

房间里的人都是和他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一向看他的脸色行事。

他不说，他们会以为他们俩还是死对头，就会不留余力地想出各种恶作剧，不让她好过。

他维护了面子，这些人找到了乐子。

从头到尾，受伤的人，只有她罢了。

想到这，江婉迟垂下眼眸，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你没醉，那我就回去了。”

陆沉归本放心不下想送她回去，可又碍于晚点还有点私事要处理，他才不得不把钥匙给了她，嘱咐了好几遍，要她路上小心一点。

江婉迟嗯了一声，低着头离开了。

等她到了车库，才发现纪雪宁跟在后面，还抓住了她的手。

“婉迟，外面打不到车，你方便载我一程吗？”

江婉迟知道就算自己不答应，她也有性子纠缠，不想浪费时间，便让她直接上车。

上车后，起初车里还很安静，可开到一半，纪雪宁忽然提起陆沉归。

“江婉迟，你应该知道我和沉归以前在一起过吧？刚刚大家都说我们俩长得有点像，你说，他在看你时，想起的会不会是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光呢？”

“那时候不管天热天寒，他每天都会雷打不动地等我一起上下学，班上有几个女生背地说我闲话，他宁愿被处分也要教训她们，听说我要回来了，他马不停蹄的赶来接机，还特意给我安排了接风宴……”

“你只是一个替身罢了，现在我回来了，江小姐，你还不让位吗？”

只有江婉迟知道，所有人都被陆沉归骗了。

所以纪雪宁这话虽然很可笑，却也能理解。

所以她默默听着，一句话也没说。

可这副态度落在纪雪宁眼里，就变成了嘲讽。

她受不了这个气，忍不住伸手去抢方向盘，想逼停车。

可雪天路滑，微微变了个道，整辆车就不受空置地撞向桥墩。

砰地一声巨响后，火光冲天。

淋漓不断的鲜血从江婉迟额头上流下来。

她眼前的世界被红色所覆盖，只觉得身体轻飘飘的。

眼皮沉沉下坠，意识越来越模糊，周围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凛冽风声、火焰燃烧声、急促的呼救声、嘟嘟警笛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了叽叽喳喳的人声。

“两位伤者都大出血，我们医院的血库只能救一个人，你们要救谁？”

“肯定先救雪宁啊！沉归，你都半小时没说话了，还没想好啊？这有什么好犹豫的？”

“沉归，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江婉迟啊，你不会想救她吧？难道你真的喜欢上她了？”

听到这，江婉迟微微恢复了些神智。

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撑开眼皮，就看到陆沉归转过了头。

“先救雪宁！”

江婉迟闭上眼，眼角滑下一滴泪。

那丝刚出现的微光。

就这样湮灭了。




江婉迟低着头，声音像一潭死水般，毫无波澜。

“收起来了，这边夜里太吵了，我睡不好，准备开春后搬走。”

陆沉归知道她睡得浅，担心她真的休息不好，主动揽下了看新房子的事。

江婉迟没有回应，只是问起了他设计奖项的事情。

这件事就是他一手主导，他自然给不出答案，于是只能敷衍过去。

江婉迟自嘲的轻笑一声，没有拆穿。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陆沉归跑遍京北挑了好几套别墅，问她喜欢哪儿。

她并不在意，随意翻了翻就还给他了。

“你定就好，不用问我的意见。”

听到这话，陆沉归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这几套房子都很安静，但各有优缺点，我想让你以后住得舒适一点，你真的不好好看看吗？”

听完，江婉迟笑了笑，定定看着他。

“以后吗？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说不定我们不在一起了呢？你没必要这么迁就我。”

许是她的语气太过疏离真切，陆沉归的心猛地跳了跳。

他本能地把她抱进怀里，急促的声音里，带着说不尽的慌乱。

“你胡说什么，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我那么爱你，除了你，别的人我都看不上眼，宝宝，我已经安排人在筹备求婚了，到时候一定会给你一场盛大的求婚仪式、”

江婉迟知道，陆沉归说这话时，并不是在演戏。

毕竟在那本日记里，他提到过很多次梦想中的婚后生活。

他说他会为她提供最优渥的生活，让她做一辈子的公主。

他说她那么怕痛，以后就去领养一个孩子，绝对不让她体验生产的痛苦。

他说他会准备一场世纪婚礼，向全世界宣告，他娶的人，是他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孩。

正是因为他曾清楚地描述过未来，所以江婉迟才相信他的真心。

只可惜，这些浓烈的爱意，永远都排在自尊之后。

所以江婉迟没有回答好或不好，只是告诉他。

“我信你，撒谎的人，就永失所爱。”

陆沉归的手不自觉握紧，不敢看她。

“好。”

两天后，是情人节。

为了哄江婉迟开心，陆沉归特意叫人在江滩安排了一场烟火表演。

天气微寒，路上并没有太多行人。

天一黑，他就牵着她往江边漫步。

七点整，绚烂的烟火准时升起。

看着漆黑的天幕里绽开的那个“S”字字符，江婉迟微微怔住了。

陆沉归把她的手放进怀里暖着，看向她的眼神温柔似水。

“婉迟，这是我为你准备的惊喜，全城烟花，只为你一个人绽放。”

陆沉归说得情真意切，可江婉迟没有他想象中那么感动。

她只是抬起头，静静观望着那些转瞬即逝的美好，眼中涌动着他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这持续不断的火树银花般的盛景，很快就吸引了附近的人流。

没一会儿，整个江滩就涌来了很多人。

陆沉归把人护在怀里，正想带她去一个安全位置，手机突然响了。

“沉归，万事俱备，还不上来吗？我们跟雪宁说这是你为她准备的惊喜，她可感动死了！”

他下意识地想说不是为她准备的，可在听到他们后一句话，又止于唇齿。

“不抓住这个机会，难道你还想和江婉迟继续纠缠下去啊？你们可是死对头，你要陷进去那就输得一败涂地！”

他沉默了很久。

然后挂断了电话，也松开了握着江婉迟的手。

“宝宝，你先看一会儿烟花，我有些事要去处理，很快就回来。”




回到家后，陆沉归拿来了医药箱，小心翼翼地处理着江婉迟身上的伤口。

看着那些乌紫斑驳的痕迹，他眼里的心疼和愧疚都要溢出来了。

“痛不痛，宝宝？”

怎么会不痛呢？

江婉迟心想，和他在一起这三年，她身上新伤旧伤就没有停过。

看似是一些无关痛痒的恶作剧，可只有她知道，痛是真的，疤痕也是无法消除的。

所以她只回答了他一句话。

“我习惯了。”

陆沉归拿着棉签的手狠狠颤了颤。

他不敢和她对视，只能看着她手上的伤口，哑声开口：“是我不好，我没有承担起男朋友的责任，对不起，婉迟。”

这是江婉迟第一次听到他说对不起。

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他究竟是在为什么而道歉。

却谁都没有戳破。

天气回暖后，江婉迟和圈内朋友聚了聚。

散了局后，江父江母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婉迟，我们这边都安排好了，你什么时候出发啊？”

江婉迟看了看日期，“手续明天就能办好，明天我就可以出发了。”

话音刚落，陆沉归慌乱的声音就从身后响起。

“出发？宝宝，你要去哪儿？”

江婉迟挂断了电话，“你怎么在这儿？”

“马上就下雨了，我来接你，你刚刚说，什么出发？”陆沉归继续追问，似乎有些心慌。

“秘密，过几天告诉你。”

陆沉归心里愈发不安，但见她不肯说，只能揽住她：“好，那我等着你给我准备的惊喜。”

回去路上，车厢里一片死寂。

车停下之后，她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叫人拿出行李箱，开始收拾行李。

跟在身后的陆沉归看到后，上前关上箱子，语气里满是紧张。

“宝宝，你拿箱子干什么？”

她学着从前，挤出一个轻松自如的笑容。

“过两天不是我们恋爱三周年纪念日吗？我定制了一份礼物，准备去取回来。”

看到她这个表情，陆沉归反倒越来越心慌了，也跟着收拾起了衣服。

“那我陪你去，你伤还没好，我不放心。”

江婉迟摇了摇头，把他放进箱子东西拿了出来。

“不用，这是我特意准备的惊喜，我自己去就好。你留在国内准备宴会吧，我希望我们的三周年，能和你第一次告白一样，盛大隆重。”

听到这，陆沉归才终于答应了。

他帮着一起收拾好了行李，第二天，又亲自把江婉迟送到了机场，又问了航班号。

“FN7987。”

陆沉归记下了这一串数字。

目送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登机口后，他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机场。

一出门，他就接到了兄弟们发来的消息和地址。

“晚上6点，有要事陆议！”

陆沉归如期赶到了会所。

一进包厢，一群人就拿起了礼花嘭嘭放起来，尖叫不断。

“WOW，九十九次整蛊终于结束了，谁想出来的安排踩踏事故啊，看到江婉迟被踩成那样，真是太好笑了。”

“恭喜沉归即将脱离苦海！留在江婉迟身边，那真是堪比卧薪尝胆的折磨啊，你这三年真是辛苦了！”

“马上就是第一百次整蛊了！我现在无比期待江婉迟知道真相那天，肯定会当场崩溃大哭，不知道会有多狼狈！”

纪雪宁捂着嘴不停笑着，满脸期待地看向陆沉归，羞涩着开口。

“沉归，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江婉迟这个计划啊？要不就三周年纪念日？”

“那就在三周年纪念日，那天我们想什么整蛊呢，都一百次了，肯定要盛大一点，要不就找混混来侮辱江婉迟？她那么清高，肯定受不了。”

听着他们越来越过分的侮辱性言论，陆沉归一把掀翻了茶几。

他只觉得全身热血都在上涌，不管不顾地就要说出真相。

“够了！你们敢动她试试，实话告诉你们，我早就……”

砰的一声，包厢门被人一把推开了。

陆沉归没说完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他跟着众人一起回头，就看到了六神无主的管家冲了进来，声音里满是颤抖和哽咽。

“少爷，出事了，刚传来消息，江小姐乘坐的航班，失事……坠毁了！”




江婉迟再次睁开眼，已经是三天后。

护士看到她醒了，欣喜不已。

“可算醒了，你知道你伤得有多严重吗？差点就下不了手术台了，是你那个男朋友花了几百万紧急从全城调来血库，才留下你的命。”

“不过你男朋友也是，手术前医院血库是够救一个人的，他不救你这个女朋友，反而救另一个伤得没那么重的。没一会儿看到你不行了又急得要命，差点把医院都砸了，还真是莫名其妙。”

没一会儿，护士拿着药出去，把陆沉归叫了进来。

几天不见，他瘦得都脱相了，一脸憔悴不堪，胡茬横生，眼里布满了红血丝。

一看到她，他立刻就扑上来拉住了她的手，语气里带着自责和担忧。

“宝宝，你有没有觉得哪儿不舒服？伤口痛不痛？要不要叫医生来看看？”

“都是我不好，我应该送你回去的，你不知道那天看到你浑身鲜血的样子，我的心脏都要骤停了。”

“还好，还好你没出事，不然我这辈子都没办法原谅自己，你要是不在了，我也活不下去了。”

江婉迟静静听着，没有力气，也不想说话。

确切来说，是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不知道，他那天说要救纪雪宁时，她其实醒着。

所以不管他事后如何忏悔道歉，她也永远忘不了那一刻。

哪怕他说的都是真心话。

在她眼里，都抵不过他为了面子违背内心说出的那一句：“先救雪宁。”

之后几天，陆沉归寸步不离地守在病房。

他会安排好一日三餐，会陪着她楼上楼下做检查，会怕她烦闷给她讲有意思的故事……

偶尔有那么一瞬间，江婉迟还以为他们之间，从未有过嫌隙。

可短暂失神后，她又会很快清醒过来。

办理出院手续那天，江婉迟在马路边等车。

正好也出院的纪雪宁看到她，似笑非笑地走了过来。

“江婉迟，我这几天听到了一些很有趣的事。”

“你知道沉归为什么要和你在一起吗？哎呀，是我问错人了，你要是知道也不会是现在这个可怜样了。我本来很想让你赶紧滚的，但如今觉得，就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我真的好期待，你发现真相那天啊！”

看着她眉飞色舞的得意模样，江婉迟脸上始终没什么表情。

早就被她察觉到的事情，算什么真相呢？

回家后休息了好几天，管家忽然送来了一封信件，落款是全球设计大赛项目组。

江婉迟的作品拿了奖，项目组邀请她去现场。

虽然奖杯拿到手软，但这个奖项很有分量，所以她很重视，提前做了准备。

颁奖那天，陆沉归陪同她一起去了现场。

晚宴进行到一半，他去了一趟卫生间，落下的手机突然响了。

江婉迟怕打扰到其他人，拿起来正要关掉，就看到了聊天界面。

“第九十八次终于要来了吗？江婉迟要是知道她到手的奖项换成了雪宁的名字，肯定会疯掉吧！”

“哈哈哈哈哈，最绝的是奖项换人是沉归亲自吩咐下去的，江婉迟肯定不知道，坐在她身边的男朋友就是罪魁祸首吧。”

看到这几条消息，江婉迟的心蓦然一沉。

没一会儿，陆沉归回到座位上，主持人也拿着话筒向全场宣布。

“获得本次比赛金奖的是，纪雪宁小姐，恭喜！”

江婉迟脸上的血色慢慢褪去。

她觉得胸口好像堵着什么一样，怎么也喘不上气。

一旁的陆沉归看到她脸色不对，不停的哄着她。

“宝宝，一个奖项而已，没得就没得，说不定是哪个环节出问题了，你在这儿等我，我去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江婉迟阖上眼，遮住了眼底的失望。

自导自演的好戏，要怎么交代呢？

她深吸了一口气，提着包站起来，离开了会场。

纪雪宁就站在门口，一看到她，就高高举起了奖杯。

“我半个小时赶工出来的设计稿抢走了你的金奖，江婉迟，你是不是很不爽？觉得有内幕啊？可奖项已经颁发，你再怎么怀疑也无济于事咯，还是抱着设计稿回去哭吧！”

挑衅完，她就得意洋洋地离开了。

江婉迟死死捏住拳头，才咽下那些无力和不甘。

她拦了一辆车，直接回了家。

回去后第一件事，她把所有和陆沉归有关的东西，全部清理了出来。

恋爱时买的情侣用品、生日纪念日送的礼物，都扔进了垃圾桶里。

他写的几百封情书、一起拍的照片和视频，她全部烧毁删除了……

深夜回来的陆沉归一推开门，看到空荡荡的房间，愣在当场。

他一脸意外地看向江婉迟，语气里满是惊慌。

“宝宝，家里怎么少了这么多东西？！”




江婉迟没有挽留他。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人潮中后，她也转过身，逆着人流离开了。

人山人海里，她说了无数句“麻烦让一让”，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

一路上，她听到了无数人的艳羡和夸赞。

“这烟花是专门定制的吧？每一个都有相同的字符哎！”

“真的哎！爱心里围着S，LOVE下面也有S字，这个女生名字里肯定有S！”

“也不知道是哪个女生这么幸福，有这么好的男朋友准备这种惊喜。”

十分钟后，眼看要挤出人群了，身后的人群忽然都往后涌来，尖叫不断。

人挤人推搡不断，很快就有人摔倒在地上。

江婉迟也被绊倒了，无数双腿踩过她的手臂、小腿，留下青青紫紫的痕迹。

她的头发被抓挠扯掉，指甲也齐根折断，十指鲜血淋漓，钻心的疼。

求生的本能促使她护住头和心口，往墙角挪动。

有两面墙隔出一方空间，她才勉强撑着重新站了起来。

只是与此同时，纪雪宁给她发了一个视频。

视频点开，陆沉归的脸出现在了屏幕上。

他站在镜头前，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像在念稿子一样。

“雪宁，这场烟花秀送给你，祝你生日快乐。”

身后，纪雪宁哭得声泪俱下，连肩膀都在颤抖。

几个男生挥舞着荧光棒，开着礼花，嘈杂的起哄声都通过广播播放出来了。

“我要是雪宁，看到这些烟花里都有我的名字，我也要感动死了！”

“不过沉归为什么选S，不选Y呢？”

“你懂什么，两个人名字里都有S，这不一语双关嘛！”

乱成一团的广场上，所有人都在忙着逃命自救。

只有江婉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手机里的画面。

她抬起血肉模糊的手，感受到胸口处微微有些窒息。

没有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感。

是千疮百孔的伤口在愈合，还是已经痛到麻木了？

她自己，也不太清楚。

这场踩踏事故，在警察到来后才终于结束。

人群慢慢被疏散，伤者被送往医院，广场上又恢复了安静。

最后一朵烟花落幕后，江婉迟看到了陆沉归。

他疯了一样跑过街道路口，四下环视着，满脸都是愧疚和忧心的神色。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他直接翻过了栏杆跑过来，用力将她抱进怀里。

有眼泪落在江婉迟的怀里，浸湿了她脏兮兮的外套。

她清楚听见了，他那满是后怕的、哽咽的声音。

“我找遍了整个江滩，都没有看到你，婉迟，我以为，我以为你出事了。”

江婉迟后退了几步，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

她定定地看着他，眼里带着他从未见过的认真。

“是啊，差一点，只差一点就真的出事了。如果我今天真的死在这里，你会不会后悔，后悔准备这场烟花表演，后悔……”

后悔没有及早停止这些无聊的恶作剧，说出真相。

末了一句，江婉迟并没有问出来。

因为她看到了纪雪宁。

她站在街道口，抱着一大束玫瑰花，手里还举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两个数字。

99。

江婉迟读懂了其中的潜台词。

原来不光是那个一语双关的烟花，她今天所经历的踩踏事故，也是整蛊游戏中的一部分。

这是第九十九次了。

她闭上眼睛，脑海中只剩下唯一一个念头。

还有最后一次，一切就都结束了。

而她也将彻底离开陆沉归的世界。

用一场事故，回报他们的一百次戏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