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姐？”

我从回忆抽离。

盛怀瑾嘴角上扬，柔柔望着我。

周大师笑容慈祥，目光殷切。

原来，没有如果。

我望着汹涌回溯的人群，扯了扯嘴角，“快闭馆了，我就不耽误周大师的时间了。”

盛怀瑾将画笔塞到我掌心，“不会耽误的，对吧，周大师？”

周大师笑的意味深长，“不耽误，我也想看看当年名镇汉川大赛的新星。”

“你们先画，我去趟卫生间。”

我眉心微动。

汉川大赛啊。

大三那年，我参加汉川大赛得了特等奖。

那时，我以为，我的前途，一片光明。

我苦笑，想收回手。

盛怀瑾却紧紧握住，郑重其事，“学姐，林绝很喜欢看你画画的。”

“他快生日了。”

风声渐急。

吹的我眉骨生疼。

小时候，林绝总是跟在我屁股后面，替我抱着画框。

我喜欢风吹起的落叶、蝴蝶、雪花……很美，可我不会冷。

林绝总是呲牙咧嘴，挡在风口，“姐！

你画的好好看！”

然后，死皮赖脸的求我，“姐，你能画我吗？

把我画帅一点？”

记忆里的风声停歇。

我有些记不清林绝的样子了。

我握紧画笔，后背像是蚂蚁啮咬，“好。”

我深吸一口气，坐画框前，却无从下笔。

盛怀瑾弯腰，轻声开口，“他染了蓝头发、眉毛上挑、鼻骨可以滑滑梯……学姐，你可以的。”

“错了，也可以再改的。”

是的，错了，可以改的。

我缓缓下笔。

轮廓渐渐勾勒成形。

耳边只剩平缓的心跳。

时空仿佛交叉重叠。

林绝躺在我怀里，笑的肆意，“姐，别哭。”

“还好我来a城了。”

“还好你没事。”

“这次，可以画我了吧？”

鲜血糊了我的眼，面前一片血色。

我哽咽开口，“对不起，对不起……”眼尾传来温热的触感，眼泪被擦干。

一片清明。

盛怀瑾蹲在我眼前，眼眶泛红，“眠眠，别自己困住自己。”

“要向前看。”

压抑的情绪爆发。

我泣不成声。

盛怀瑾握紧我的手，画笔翻飞。

落下最后一笔。

我愣愣看着画布。

盛怀瑾轻轻开口，“学姐，林绝在对你笑。”

“他从来没有怪过你。”

黄昏薄暮，洒在林绝含笑的眉眼。

我肩膀颤抖。

盛怀瑾眼底闪过心疼，“其实，林绝死后我去找过你……林眠！

你们在干什么！”

我抬
和邵总谈吗？”

程瑶语气轻蔑，嘲讽不掩。

如果是七年前，我可能有。

我面色不改，俯视程瑶，“邵寒不喜欢你，你就把气撒在我身上吗？”

程瑶的笑僵住，眸色渐冷，“你胡说什么！”

“就算他准备娶你又怎么样？”

“我们青梅竹马！”

我叹了口气，绕过程瑶。

下一瞬，右手刺痛。

程瑶鲜红的美甲扎进我的手腕，“你能不能懂点事？”

“昨天晚上和邵寒闹，他今天起那么早给你做红汤炖雪梨，你还想怎么样？”

我吃痛，保温杯掉落，鸡汤撒落一地。

有几滴溅到我手杯，晕开一片红。

“吵什么！”

邵寒拉开门，揉着眉心。

我对上邵寒的视线。

邵寒眼底闪过慌乱，“眠眠…你怎么来了？”

我指着地上的鸡块，“给你送汤。”

邵寒视线追着我的手，片刻后，上扬，盯着程瑶红肿的小腿。

那里被鸡汤烫出了几个血泡。

程瑶咬唇，眼尾泛红，“我只是不想让人打扰你。”

“你说了，你很累……”邵寒眉头微皱，“下次不要自作主张。”

程瑶眼底闪过不甘。

邵寒捧着我的手，嗔怪，“手腕受过伤，怎么还提鸡汤？”

“累不累？”

程瑶面色发白，脚下虚浮。

我摇摇头。

邵寒松了口气，撇了眼程瑶的腿，“你不是要休假吗？”

“还不走？”

办公室里，邵寒小心给我涂着药膏，“你别和程瑶一般见识。”

“她就是个长不大的小孩。”

“三个月前，她失恋了，要死要活。”

“我妈让我看着她，毕竟从小一起长大的……”我打断邵寒，轻声询问，“和我在一起，让你很累吗？”

“毕竟七年了。”

3七年前，我去a城采风。

运气不好，被几个醉鬼调戏。

衣衫被撕开的瞬间。

林绝冲上去，隔开我，“姐！

快跑！”

我拼尽全力，逃离、报警、返回。

可等待我的只有一具温热的尸体。

我妈赶来，死死拽着我的头发。

我右手手腕骨折。

我爸气进了医院。

股东趁着机会发难。

邵寒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他替我料理了那群醉鬼，保住了濒临破产的公司。

他只有一个要求——他要照顾我。

这七年，我好像疯了一样。

总是半夜惊醒，轻声抽泣。

邵寒不厌其烦，闻声哄我。

我娇气惯了。

洗澡水温不对、苹果没有切成心形
别闹小脾气好吗？

我真的很担心你。”

我清了清嗓子，“手机丢了，抱歉。”

邵寒沉沉舒了口气，“没事就好，我后天就回去。”

“你乖乖在酒店，别乱……”我轻轻出声，“邵寒，我们分开吧。”

酒店经理瞳孔扩大，映出我淡漠的眼。

空气缓缓流动。

邵寒嗤笑，“眠眠，你为什么一定要为难我呢？”

“我说了，我后天回去！”

“这一路，你都沉默寡言。”

“你是对旅游攻略不满意，还是对我不满意！”

邵寒嗓音凌厉。

有些陌生。

邵寒默了片刻，语气平静，“眠眠，你还想我怎么样呢？”

“这七年，我为你做的还不够多吗？”

9酒店经理早就消失在转角处。

我看着空荡荡的过道，轻声开口，“我很感激你。”

“我爸妈的公司好起来了，我会让他们把欠你的钱还给你的。”

邵寒鼻音浓重，“林眠，如果不是我，你爸妈早就不认你这个女儿了。”

“他们怨你害死了林绝。”

“怎么可能给你钱……”邵寒猛然顿住。

胸腔猛烈颤动。

走廊起了风，我控制不住咳嗽。

邵寒叹了口气，“眠眠，别闹了。”

“我救了你，以后，我也会一直照顾你。”

“我后天回去……”我挂断了电话。

酒店经理适时出现，干笑两声，“林小姐，热牛奶。”

“邵先生特意吩咐的，您早点睡。”

手机被抽走。

我关上门，一阵无力。

不是这样的。

我也可以救人的。

我不是…离开邵寒就活不下去的。

窗外电闪雷鸣，乌云滚滚。

我紧紧抱着被子，沉沉睡去。

房门被敲响。

宿醉的脑袋隐隐隐做痛。

我打开门。

酒店经理笑眯眯，“林小姐，邵先生已经把手机给您找回来了。”

“给您。”

我接过，道谢。

邵寒打了二十几个电话。

还有，微信视频。

我蹙眉，点开。

视频角度刁钻。

邵寒低着头，拿着勺子，小心翼翼喂程瑶。

日光西斜。

岁月静好。

最后，是一条语音。

程瑶懒洋洋开口，“你输了呢～”我面无表情，将邵寒拉黑删除。

也是把他忘了。

我时常想，如果当年，我没那么胆小，不强迫弟弟和我去a城。

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

弟弟还活着、爸妈依旧宠我、我还能画画……“林眠，你试试？”

“学姐？

周大师问你要不要试试？


好？”

“我们好好过这个蜜月不行吗？”

邵寒手背青筋暴起，吐出一口浊气，“眠眠，你不想让我去，我就不去。”

“现在，我们吃饭，好吗？”

空气潮湿沉重，压的我喘不过气。

我起身，“我去下卫生间。”

邵寒眉心闪过不耐，不悦开口，“眠眠。”

水洒在脸上。

我像搁浅的鱼，得了片刻呼吸。

手机再次响起。

程瑶发来语音，笑的张扬，“林眠，你说，邵寒会选谁呢？”

下一秒，程瑶发来两张照片。

一张，她躺在icu的病床上，长睫挂着泪珠。

一张，是她和邵寒的聊天记录。

密密麻麻被做成了长图。

我手指颤抖，一点点拉近。

邵寒像个絮叨的老父亲。

“不许和你男朋友出去开房。”

“他背着你和其他女生聊天？

不分留着过年吗？”

“你早上又迟到？

早饭点了热牛奶，你最近几天不能喝冰的。”

“眠眠他不是故意烫你的，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这些，我在邵寒的手机里从来没有发现过。

我说程瑶怎么一直调谑。

原来爱有迹可循。

不知过了多久。

手指渐渐回温。

我缓缓打字，“祝你们百年好合。”

然后，拉黑了程瑶。

我揉了揉红肿的眼睛，离开了卫生间。

邵寒的位子空无一人。

8侍应生挂着戳破秘密的笑，“邵先生有急事，请您吃完饭回酒店。”

“司机在门口等您。”

屋子里暖气开的很足。

容易让人忘记冷。

我想，大抵如此。

所以，邵寒的大衣才会忘在这里。

我转头，看向侍应生，“后门在哪？”

m城晚霞很美。

直到余晖散尽。

第七杯酒见底。

调酒师斟酌开口，“女士，这酒后劲很大。”

“天快黑了，您快回去吧，最近m城不太安全。”

“您一个人吗？”

“女士……”我起身离开。

调酒师的话语湮灭在迷离酒香中。

我酒量不差。

我只是有点想吐。

等我再次站起身，胡同深处传来压抑的呻吟。

“混蛋！

你tm放开我。”

“我的人就在附近，你别找死。”

我脚步微顿。

尘封的回忆汹涌袭来，手腕隐隐做痛。

“滚开啊！”

难耐的喘息被调笑声掩盖。

绝望悲戚。

我下意识拨通邵寒的电话，“邵寒，你快派人来……”邵寒叹来口气，隐隐责怪，“眠眠，程瑶危在旦夕，我只是去看
看着盛怀瑾。

他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我不仅没找到，等我从山里出来，林绝已经死了。”

“邵寒先我一步。”

他敛眸，“邵寒凭什么趁人之危？”

“我恨死他了。”

“可我需要时间。”

“可后来，传出来你们订婚的消息。”

我呆呆看着盛怀瑾。

盛怀瑾眼底翻滚汹涌的红，“我想放手算了。”

“我没有身份去见你。”

“我只好安排那个实习生进了邵寒的公司。”

小雨初歇。

盛怀瑾眉眼沾着水光，“后来，我只是让实习生见机行事，仅此而已。”

纸巾擦过眉眼。

盛怀瑾小心翼翼，“至于m城，我是有所预谋。”

“我知道你一直喜欢m城，一直喜欢周大师。”

“我就请了周大师来m城办画展。”

“我只是向碰碰运气。”

“还好，这次运气眷顾了我。”

眼前一片深紫。

盛怀瑾摊开手，轻轻开口，“我找到了——霞光。”

“林眠学姐，我不求什么。”

“我只想你快乐。”

我握紧盛怀瑾的手。

交握的掌心透出细碎的紫色光芒。

我轻声开口，“其实，霞光还有另一个名字。”

盛怀瑾心脏猛烈跳动，“什…什么？”

我笑了笑，“永不褪色的爱。”

盛怀瑾耳尖泛红，结结巴巴，“真…真的吗？”

我拿走颜料，笑道，“假的。”

盛怀瑾肩膀下垂，眸光暗淡，“嗯。”

我抚过他微红的眼尾，“如果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蓄谋已久。”

“就可以是真的。”

盛怀瑾眼睛亮了亮，“真的？”

“嗯。”

（完）番外 盛怀瑾我很喜欢画画。

可我没什么天赋。

我只能精雕细琢一份工艺品。

老师会拍着我的肩膀，“辛苦了。”

不是，“棒极了。”

我只是有点难过。

可世界上普通人居多。

我还能勉强安慰自己。

直到汉川大赛，我见到了林眠。

她端坐在正中央，莹白的皮肤透着粉。

神情专注，寥寥几笔，就画出了风。

那样肆意潇洒、无拘无束的风。

毫无疑问，她得了特等奖。

她还顺便救了一个人。

我不一样了。

我没救人，我差点笑死人。

我抱着画偷偷躲在画室抹眼泪。

直到一张纸递到我眼前。

林眠嗓音轻柔，眼睛弯弯，“会好的。”

喉咙一酸。

我想起画室凌晨三点的灯。

可我连一个辛苦奖都没得到。

我哽咽出声，“你这么有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