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鱼，早就该死了，只是等到水蒸发完，才暴露出来。
秦民就是那条将死之鱼。
他死可以，但不能连累自己家人。
前世的秦民不仅害了大姐，也害了自己父亲。
因为他走私烟草被抓典型判死刑，作为曾经推荐秦民进入烟草局的陈父也受到了牵连。
本来还有几年就能安安稳稳退休，却被开除了公职。
陈建国是个好面子的人，因为这事儿还天天被人说闲话。
父亲整日以酒度日，郁郁寡欢，母亲也变得沉默寡言。
好好的一个家，支离破碎。
......
“来，小东，多吃点菜。”母亲给陈东不断夹菜。
“嗯，妈，你也吃。”
陈东埋头干饭，不想让父母看到他眼里满含着泪花。
他太久没吃过母亲做的饭菜了。
香，真香。
陈建国瞧了陈东一眼，佯装生气说道：“臭小子，现在都学会管起家里的事儿来了，你大姐夫买房，瞎掺和什么。”
陈东收住情绪，早已想好了说辞。
“爸，您哪能这么说啊，我大姐的事，我怎么就不能管了。”
“您说大姐夫那么着急买房干嘛。”
“没钱到处借钱，这不是给自己徒增压力嘛。”
“而且还想让您跟市里的领导打通关系。”
“您现在用单位公车送我，已经顶着不小风险了。”
“都说树大招风，不得不防啊。”
“您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陈建国瞪了他一眼：“嘿，你小子，还知道我用车送你上下学不好啊。”
“以后不用送了。”陈东立马回了一句。
“不送沈悦那丫头回家了？”
“不送。”
“呵呵。”
“以后别老把你的心思放在那沈悦身上就行。”
“那姑娘我看不是过日子的料。”
“每天打扮得花里胡哨的，听说在家啥活也不干，像什么话！”
“还有她爸妈，一副尖酸刻薄样。”
“我们陈家可出不了这样的儿媳妇。”
陈东频频点头，还是老人看得清楚啊。
当初怎么就一点劝都不听呢。
李华珍欣慰地拍了拍陈东肩膀，在一旁维护道：“孩子他爸，小东长大了。”
“他今天说的，我觉得在理。”
“咱们儿子知道为家里考虑了，你应该高兴才对。”
一番话说得陈东心头一暖。
这就是自己的父母，永远都会毫无保留地相信自己。
......
次日
陈东早早起床，吃过母亲做的早餐后，便骑着二八大杠直奔大姐所在的湘菜馆。
这会儿不是返点，店里没一个客人。
几个服务员正凑在一起剥蒜择菜。
“大姐！”
陈秀美见自家小弟来此，很是惊讶。
“小东，你怎么来了？今天不上学吗？”
“今天周六，不上课。”
“快坐快坐。”
陈秀美拿了一盘瓜子，还开了一瓶汽水给他。
陈东心头一暖。
大姐对自己那是真好啊。
前世大姐过得那么凄惨，这辈子自己一定要让她幸福。
“姐，最近店里生意怎么样啊。”陈东一边嗑瓜子一边闲聊。
“不太行，现在天热，咱们南方人又不太吃辣。”
“也不知道老板咋想的，在我们这开湘菜馆。”
“这几天都没什么生意，也不知道老板还能开多久。”
“说不准你姐我哪天就失业下岗咯。”
“哎，你今天怎么不去村里找那沈悦了？”
陈秀美聊着，忽然一问。
平时周末，她这小弟没事就往沈悦家里跑，一去就是一整天，天黑才回来。
就是为了给沈悦带绿豆饼。
“不去了。”
“咋了，你们俩又吵架啦？”
陈秀美颇为意外，放下手中的蒜，一脸八卦地看着陈东。
平时陈东三句不离沈悦，经常给对方带吃带喝的，还专车接送上下学。
怎么现在说不去就不去了？
她这弟弟转性了不成？
陈东嗑瓜子的动作一顿，喝了口饮料。
“这不马上要高考了嘛，我得抓紧时间复习。”
“争取考个好大学，让咱爸妈高兴高兴。”
这句话说到了陈秀美的心坎里。
“对对对，就该这样。”
“你跟你二姐都聪明，不像我，初中毕业就出来打工。”
“你二姐好歹上了高中，进了单位。”
“不像我，就这点出息了。”
陈秀美说着，眼神黯淡下来。
她也想考大学，为陈家光宗耀祖。
可她没那个命。
“大姐说的什么话。”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现在国家大力发展经济，市场开放后，做生意反而比那些铁饭碗赚钱得多。”
“别看你们老板在我们这开湘菜馆不行，实际上眼光很长远。”
“过不了多久，南下做生意的人会越来越多。”
“五湖四海，四面八方，来来往往都是人。”
“他只要挺下来，深耕本地，把牌子打出去，以后不愁没客人。”
“等我以后有钱了，我赞助你开餐馆，咱做大做强，开个全国连锁餐饮。”
陈东这番话把陈秀美说得一愣一愣的。
隔壁桌其他几个服务员也都不由停下手中的话，认真听着。
“哎哟，不得了啊东子。”
“你这脑子，去哪学的这些东西。”
“说得你姐都，都激情满满了。”
不过陈东话锋一转。
“姐，你现在一个月能拿多少工资啊。”
“忙的时候能有八十多块吧，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随便问问。”
陈东嗑着瓜子，终于进入正题。
“昨晚大姐夫到家里去了。”
“说要跟爸妈借钱买房，有这事儿吗？”
“嗯，是有这事儿。”
陈秀美抿着嘴，似乎有些郁闷。
片刻，她才重新说道。
“你姐夫是有跟我提过买房的事。”
“结婚这么些年，我也存了些钱。”
“但远远不够首付的钱。”
“即便这样，我也从来没想过要跟咱爸妈借钱。”
“我是想着，再多存几年，到时候再买也不迟。”
“也不知道秦民他......为什么突然这么着急。”
陈东听着，心里已经有数。
“姐夫他当副科长已经快一年了吧。”
“他一个月工资加上奖金，估计跟咱爸差不多。”
“加上你每月八十块工资，去掉开支，加起来得有200块。”
“200一个月，一年2400。”
“的确，再存个三四年，也够买房了。”
“哎，姐，这钱平时是你管着吗？”
“这倒没有。”
“平时家里的开支都是秦民负责。”
“我自己的工资存一半，另一半则交给他。”
“跟他的工资凑一起存放在另一个存折里。”
“不过存折是他拿的。”
不知为何。
说到这，陈秀美突然有些紧张。

陈东回到家。
推门一看，家里来客人了。
这客人，还不是一般的客人！
此时，沈悦、沈长贵、还有她爷爷正坐在客厅里与自己父母寒叙。
“哎哟，是东子回来啦！”
沈长贵第一个看到走进来的陈东。
而沈悦看到陈东后，反而狠狠瞪了他一眼，一声冷哼，别过头去。
要不是母亲软磨硬泡，她才不会同意跟沈长贵来陈东家呢！
让她沈悦来求他，她真的憋屈得要死。
可要是陈东他能够在双方家长面前跟自己认错，然后请自己吃顿好饭，那她就不再计较昨天的事。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沈悦才同意跟来。
“悦悦，说话呀！”
沈长贵轻声说道，沈悦却一副拉长了脸，默不作声。
陈东也当没看见对方，径直朝自己房间走去。
“东子回来啦？”
“怎么不跟沈悦打招呼呢？”
“来来来，过来坐。”
李华珍从厨房端出一壶茶水，看到陈东回来，忙拉住他。
陈东实在是不想理会沈悦。
“妈，我困了，先回去午休。”
“诶，别走啊，过来！”
陈东脚还没迈开，就被陈妈叫住。
“人家沈悦都亲自来了，怎么不打声招呼，一点礼貌都没有。”
陈妈过来拉着陈东入座，这才闻到他身上的酒气。
“你喝酒了？！”李华珍错愕地看着陈东，“你这孩子，怎么大白天的喝酒去了？”
“妈，我没事。”
陈东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哼，又去跟你那些狐朋狗友厮混了吧！”
陈建国脸色一沉，冷视着陈东。
他并不反对陈东喝酒，但昨晚说的话那么漂亮，今儿大白天就出去喝酒鬼混，确实不像话。
沈老爷子和沈长贵相互对视了一眼。
看来陈建国这个小儿子，游手好闲，只知道玩乐，说的是没差的了。
沈老爷子轻轻咳了咳，倚老卖老地说道。
“建国啊，东子虽然大了，但毕竟还是个学生，你这个当家长的得管管。”
“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以后能有多大出息？”
“还有两个多月就高考了，你看我们家沈悦，从来不出去玩。”
“上大学才是正事啊。”
陈建国被陈老爷子说得略显尴尬，但碍于长辈面子，只好都接了下来。
“沈叔说得对，我一定好好教育他！”
沈悦这时也开口了。
“陈东，我知道你昨天因为我心情不好，所以才借酒消愁吧。”
“但我们现在毕竟要以学业为重，其他的事等高考结束再说。”
“陈叔叔，你也别怪陈东了，我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
沈悦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语气中透露出多重信息。
这茶，是真绿啊！
又当又立，又自以为是的姿态，让陈东差点给吐了！
陈建国夫妇听了这番话，还能说什么？
当然不能怪沈悦有错咯。
不仅不能怪，还要反过来安慰对方，责备陈东。
这小子，昨晚说的话全是放屁。
根本就没有把沈悦给放下！
眼看着父母对自己逐渐失望。
原本不打算理会的他，直接回怼。
“我说沈悦，你哪里来的脸觉得我喝酒，是因为你？”
“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陈东这话一出，两家人都错愕地看着他。
沈悦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东子，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呢！”
李华珍拉了拉陈东，示意他说话别那么冲。
“妈，别拦着我，我今天就把话说清楚了！”
“昨天我非但不生气，反而还很开心！”
“真把自己当公主了？还以为谁都要围着你转？”
“我告诉你，你管好自己就行了，少来管我的闲事！”
陈东这番话，直接撕破了脸皮。
沈悦被气得浑身发抖，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她没想到陈东竟然会如此羞辱自己！
“小兔崽子，你怎么说话的！”
沈老爷子一拍桌子，怒视着陈东。
“真是没教养，没素质！”
“陈老哥有你这么个浑蛋孙子，真是操透了心啊！”
沈老爷子彻底发火了，直接点了没在这的陈老爷子。
沈悦可是他们沈家的宝贝，虽然家里条件不好，但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我们沈悦好心来开导你，你不领情也就算了，还出言羞辱！这…这......”
沈长贵也在一旁附和，看着陈建国夫妇，一脸的委屈样。
“追求悦悦的人，都能从我们家门口排到村口了。”
“要不是悦悦不同意，你以为我们稀罕来你们家吗？”
沈老爷子一通乱骂，就没有一句重复的。
“是是是，沈叔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回头我们一定好好教育。”
“陈东，还不快给沈爷爷道歉！”
李华珍连忙赔不是。
沈老爷子虽然跟老爹关系一般，但都是老乡，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这么一搞，还不知道外边人怎么传他们欺负人家呢。
“长贵，沈叔，实在对不住。”
“这小子就是欠收拾，回头我一定好好管教！”
陈建国脸色阴沉似水，但心里却有点窃喜。
沈长贵再次上门，肯定又是为了那些破事。
而且这回还把老爷子都搬上来了，不给个说法估计很难在老头子面前交代。
不过有了自己宝贝儿子这么一闹，对方估计要被气跑了吧。
关系闹僵了也好，省的以后三番五次来求他办事。
陈建国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嘴上还是要呵斥陈东。
“还站着干什么，滚回房间去！”
“等会再收拾你！”
陈建国故意提高了音量，显得自己很生气。
陈东知趣，自然乖乖进屋。
“东子他喝多了，沈叔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实在是抱歉，我替他给你们道歉。”
陈建国继续打着圆场，赔笑，善后工作做得天衣无缝。
“哼，你们陈家了不起，是我们高攀了！”
“我们走！”
沈老爷子冷哼一声，起身就往外走。
老爷子，人老骨头硬。
本就脸皮薄的人，这下说走咱就走。
沈长贵一愣，像个傻狍子一样。
不对，这就走了？
事儿一件都没说呢！
“爸，爸！您慢点。”沈长贵连忙跟上。
沈悦依旧哭个不停。
“爷爷，陈东他怎么能这么对我！”
“你要为我讨回公道啊！”
沈老爷子看着孙女哭得伤心，心里也是一阵难受。
他没本事，自己儿子沈长贵也没本事，委屈了孙女。
他拍着沈悦的肩膀安慰。
“悦悦别哭，是陈东那小子没福气。”
“我们沈家的女孩儿，还怕找不到好人家吗？”
“不过，这笔账，我们沈家一定要讨回来！”

沈长贵被贾芳说得一无是处，他也不敢反驳。
只是唯唯诺诺地应着，用咳嗽掩饰自己的心虚。
“那…那也不能任由她使性子吧，万一人家......”
沈长贵话还没说完，就被贾芳打断。
“你懂什么！”
“咱们悦悦长那么漂亮，陈东那小子怎么会不喜欢？”
“再说了，就陈东那焉了吧唧的猴样，我们悦悦一只手就能轻松拿捏。”
“今晚他没送悦悦回来，这里边肯定有什么误会。”
沈长贵听着觉得有几分道理，连连点头，静静地听着。
半晌，贾芳继续开口。
“咱爹不是跟陈东的爷爷认识吗？”
“你找个时间，带咱爹上县城一趟，把事给办了。”
沈长贵听了，眉头直皱。
他老爹是认识陈老爷子不假，但关系也就一般般......
“这......能行吗？”
贾芳一听，立马就不乐意了，声调也提高不少。
“怎么就不行了！”
“让你做点事，怎么就那么磨叽。”
“你看看，咱们家的贫困户申请一直下不来，是不是可以托他们问问？”
“老二要工作工作没有，对象也没一个，是不是可以问问他们局里缺不缺人？”
“还有最重要的是，咱们沈悦跟陈东之间有什么误会，给问清楚了！”
“听到没有！”
贾芳一口气吩咐了很多事。
沈长贵不敢耽搁，连忙应下。
“好好好，我明一早就去跟咱爹说。”
“哎......”沈长贵想说什么，看着贾芳的脸色，又憋回去了。
“你还想说啥？”贾芳一脸不耐烦，“赶紧做饭去，悦悦还没吃饭呢！”
沈长贵欲言又止，听罢，只好动身敲响小妹沉花铃的房门。
“花铃，花铃！出来做饭！”
“整天活也不干，学习又学不好，初中毕业干脆就给我去打工！”
架不住沈长贵砰砰敲门。
沈花铃只好开门，不情不愿地拖着身子去洗菜。
她从放学回来，就喂猪喂鸡砍柴。
好不容易休息了几分钟，又被叫起来烧饭。
凭什么姐姐就能闲着，自己就要像牛像马一样干活。
到底自己是不是亲生的！
可沈花铃不敢说，要是说了，除了挨一顿打，连饭都没得吃。
很快，饭菜上桌。
沈悦一家四口围坐在木桌前，闷闷吃饭。
她的二哥还在外边厮混，基本不会在这个点回家吃饭。
她看着一桌青菜萝卜，几条小鱼仔以及一碟咸菜，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倒是沈长贵和深花铃吃得津津有味。
沈悦看着自己一家子人，突然感到悲哀。
她怎么会生在这么穷的家庭？！
父母没本事，要啥啥没有。
养的一群人，不是打架坐牢就是好吃懒做，啥也不是。
自己怎么就不能投胎到好的人家呢。
一想到陈东他们一家，住在县城的单位房里，此刻正吃着好饭好菜，其乐融融。
沈悦更加气节。
“我不吃了！”
她是越想越气，直接摔筷子回屋。
沈长贵瞄了贾芳一眼欲言又止，只好继续扒饭。
到了半夜，沈悦被饿醒。
房间里什么吃的也没有，陈东送给她的小零食早已吃完。
她只能默默地忍着。
越忍，她就越恨。
所有的一切，都是陈东那个混蛋害的。
恨他为什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她下不来台！
要不是他，自己怎么会没胃口吃饭？
要不是他，自己怎么会承受这种煎熬？
下周，就算他跟我道歉，我也绝对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
除非他帮我充一周的饭钱。
嗯，要是他请我吃一周的饭，那就勉强原谅他！
......
而陈东和郭淼一路谈笑风生地回到家。
下了车，陈东便看到楼下停着一辆崭新的125C铃木王摩托车。
九十年代初，有这么一辆车，那绝对是街上最靓的仔！
不过陈东此刻没有欣赏的念头，反而神情冷了下来。
因为这辆车，他记得很清楚，是他大姐夫的。
而一想到大姐夫秦民这个人，陈东就来了怒意。
这个秦民家境一般，跟大姐是初中同学，算是倒插门娶了大姐。
陈东父母倒没因为对方穷看不起他，反而是处处为秦民着想。
还找了关系，把他安排到烟草局里工作。
不过秦民精明，也很努力，不到两年时间就坐上了销售科副科长的职位。
时不时还给陈东父亲拿来一些好烟。
大家都说，秦民是个潜力股，大姐嫁对了人。
在外人眼里，秦民是个孝敬父母，爱护妻子的好老公。
就算大姐不小心摔倒流产，他也是百般呵护，一句责怪都没说。
更是让大姐好好修养几年，再考虑孩子的事。
可就是这么个看似老实的好人，实则是个狼心狗肺的禽兽。
他早就在外边养了人，为他生孩子！
也只有重生回来的陈东才知道对方到底做了多少龌龊事！
自从秦民当上副科长，生活条件好起来之后，他每天接触的人也开始复杂起来。
一来二去，他染上了赌博的恶习。
刚开始，手气好，赢了不少钱，尝到了甜头。
那辆摩托车就是拿赌资买的！
后来秦民越玩越大，甚至一次输赢就能达到上万块！
要知道，他一个月工资才一百多！
到最后，不仅把赢的钱都吐出来，还欠了不少外债。
这些事，他不敢跟大姐提，更不敢让陈东父母知道。
但债是要还的。
没钱怎么办？
于是，他便利用职位之便，开始从单位里顺烟出来卖钱还赌债。
慢慢地，偷出来的烟草已经满足不了他的赌资。
他便伙同一些道上的人，铤而走险，制作假烟，偷换之后进行走私！
那几年，他用钱买到了科长的职位，更是混得风生水起。
而这个时候，大姐也再次怀上了孩子。
秦民大摆宴席，请全村人吃饭。
每天都还准时接送大姐上下班，不让她干一点重活。
大家都说，大姐是人生赢家，羡慕得很。
可就在大姐怀孕六个月的时候，秦民在外边养的女人带着两小孩找上了门。
对方上来就给大姐一个大逼斗，骂她非要在秦民打算离婚的时候怀孕。
秦民非但没有护着大姐，更是出手打了大姐。
导致大姐再次流产，从此一生再也无法生育。
沉重的打击，让大姐整个人性情大变，变得癫狂。
最终寻了短见，在医院顶楼一跃而下。
陈东永远都记得，大姐跟一滩烂泥一样摔在地上，那叫一个惨。
不过对于秦民来说，升官发财死老婆，这是天大的好事。
就算他养情人的事被陈东父母知道，那又怎么样。
现在的他，早已无所畏惧。
不过好在，他打算远走高飞时，走私烟草的事东窗事发。
被抓了典型，判决死刑。
回想起前世种种，陈东双眼猩红，杀气腾腾。
既然重活一世，他绝对不允许大姐再重蹈覆辙！
秦民必须死！
不过，他不会便宜对方。
他要把秦民捧得高高的，然后再摔下来。
让他尝尽痛苦，再送他上西天！

“村口你爸在那呢，有车来他也会跟着回来的。”
贾芳正在屋内听着收音机，听到女儿的话，也是觉得有些不对。
“奇怪，陈东那小子怎么还没来呢？”
沈悦看向屋内墙上挂着的大钟。
可那钟好像坏了，指针一动不动。
“妈，现在几点了？”沈悦急忙问道。
“关键时刻掉链子，真的是！”
“我去隔壁问问。”
很快，贾芳跑了回来。
“糟了悦悦，现在都已经18:20了！”
沈悦脸色大变。
这下完了！
周日晚上19点开始上晚自习，如果此时陈东来接她的话，还来得及。
但要是她自己坐车去县城，肯定要迟到！
“怎么办啊，七点就上课了！”
“我要是迟到了，多丢脸啊！”
沈悦一股尿意袭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妈，昨天......昨天陈东说得那么绝......”
“他该不会是来真的吧？”
“那我以后该怎么办啊？”
沈悦带着哭腔说道。
“这个杀千刀的陈东！”
“他怎么能这么对我女儿！”
“要是昨天我在场，我一定撕烂他的嘴！”
贾芳破口大骂，将陈东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
“别骂了，快想想办法吧！”
沈悦跺了跺脚，都快急死了。
“对对，先去学校，去学校！”
贾芳连忙回屋拿了个布包，里面装着沈悦书本和住校用品。
她骑着自行车搭着沈悦，快步向村口骑去。
来到村口，沈长贵正抽着烟，在榕树下看别人下象棋。
“沈长贵！”
贾芳大吼一声，一把将他拉出人群，将沈悦的行李扔给他。
“赶紧送悦儿去镇上！”
“再不去，车都没了！”
“也不看看几点了，陈东没来也不知道回家通知我们俩！”
沈长贵一听，也是慌里慌张。
“都怪你！”
“昨天去陈家，屁都没放一个，还被陈东那毛头小子当众羞辱咱闺女，有你这种当爹的吗！”
“好了好了，回来再说。村里人都看着呢。”
沈长贵昨天回来之后也是有些懊悔，自己真是太窝囊了，愣是一个要求都没提。
两人急急忙忙赶到镇上车站。
结果，最后一班车已经发车，绝尘而去。
“哎！等等！”
“别走啊！”
沈长贵拼命在后面招手，却只能吃到汽车尾气。
沈悦看到这一幕，直接崩溃大哭。
“呜呜，都怪你，爸！”
“要不是你不敢对陈家说话，我至于受那么大委屈吗！”
沈长贵被女儿责怪，虽然生气却也是不敢反驳。
“悦儿，你放心，我一定找陈家讨个说法！”
“说这些有什么用！”
“现在天都黑了，车也走了，我怎么去学校啊！”
沈长贵也很着急，可此时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别急，别急，我再想想办法。”
沈长贵在车站转了几圈。
突然，他想到来了什么。
“我想起来了！”
“镇上那个杀猪佬牛雄，家里有个拉猪的三蹦子。”
“他的儿子牛邦不是对你也挺有意思的嘛，之前还来咱家提过亲。”
“走，咱们去找他借车！”
沈悦一听，脸色骤变。
“我不要！”
“爸，你疯了！”
“拉猪的车？”
“他那车整天拉猪，滂臭滂臭，我才不要坐！”
要是被同学看到，她还要不要活了？
“而且那个牛邦，看那模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沈悦现在，无比怀念陈东的桑塔纳。
她甚至有点后悔，后悔自己不应该对陈东说那么多狠话......
可她也是越想越气。
凭什么自己说一两句陈东，他就能这么耍性子？
也太不男人了！
沈长贵也被沈悦说得有点恼火，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那你说怎么办！”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要是想飞去学校，我也不拦着！”
沈悦哑口无言。
要是以前，她哪里会看上什么拉猪的三蹦子？
可今时不同往日，沈悦现在也是没办法。
“走不走？不走咱们就回家！”
贾芳没在，沈长贵对自己这大女儿可没好气。
“去......”
沈悦恨恨地说，牙齿都快咬碎了。
沈长贵带着沈悦来到屠宰场附近的牛雄家。
此时，牛雄一家子正在吃晚饭。
牛雄长得五大三粗，一脸横肉，看起来就不是好惹的主儿。
他的儿子牛邦，更是镇上有名的无赖。
尽管对方答应买摩托车、买电视、买音响，还送一头猪。
但沈家认为自家闺女是要上大学的高材生，怎么可能答应对方。
没想到，今日还有求于对方。
牛邦见到沈悦，眼睛都看直了，连饭都顾不上吃。
“沈，沈悦？你怎么来了？！”
“牛老哥，在吃晚饭呢。”
沈长贵脸上挤出笑容，对着牛家说道。
牛雄见沈长贵这个时候带着自家宝贝女儿沈悦来他们家，还以为他们改变主意了，连忙将他俩请进屋。
闲聊两句后，沈长贵连忙切入正题。
“这不是周日么，悦儿要去县城上学吗？”
“我们没赶上最后一班车，想借你的三蹦子送悦儿一趟。”
“哦？是吗？”
牛雄看了一眼沈悦，又看看自己儿子，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借就没必要，我儿子可以亲自送。”
“不过嘛......”
“我家牛邦天天念叨着沈悦。”
“沈老弟，只要咱俩把这婚事定了，别说去县城，就是去市里，去京城，我儿子都亲自送她去！”
“这......”
沈长贵面露难色，之前他可是一口回绝的。
但现在有求于人，他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沈悦更是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要自己嫁给这个恶心的肥猪？
她宁愿去死！
沈悦再也待不下去，起身就要走人。
“爸，他们不借就算了，我们回家吧。大不了请个假，明早再去学校。”
沈长贵一听，也没多想，跟着起身。
他巴不得不借呢！
他也看不上这牛家父子。
可牛雄不急。
一旁的牛邦却急了，连忙脱口而出。
“悦悦，别走啊！我送你！”
牛雄瞪了他一眼，想拉住自己儿子，但已经来不及。
很明显，牛邦也是一个舔狗。
不过跟陈东比起来，他还算一个比较有“追求”的舔狗。
陈东竟然不接送沈悦，他们俩肯定发生了矛盾，那对自己来说，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只要富二代的陈东放弃了沈悦，那他追求成功的希望就大了！
牛邦走到两人面前。
“沈叔，不用你送，你先回家，我自己送悦悦去县城就行。”
沈长贵听后有些不放心。
他看向沈悦。
毕竟，这事得沈悦点头才行。
沈悦刚才说请假也只是说说罢了。
真要是今晚不去上课，她还得找班主任要批条，跟教导主任说明情况，非常麻烦。
而且，错过车不去学校这种理由很大概率是请不了假。
如果不去，是要被通报批评的！
沈悦只能向沈长贵点了点头。
“那…那个牛邦，你真的能送我去学校？”
“能！怎么不能！”
“只要悦悦你一句话，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沈悦无奈微笑：“行吧，那就麻烦你了。”
她打算先将就一下。
等今晚跟陈东和好后，她再也不坐这种拉猪的三蹦子！

上一世，王霞、李娟两人，没少傍着沈悦的关系，跟他索取好处。
不是借钱买房、做生意，就是安排子女进公司上班。
但一句谢字都没跟陈东说过。
活脱脱白眼狼三剑客。
两人骂累了，见陈东一点反应都没有，也是束手无策。
再骂下去，她们也承受不住那么多看热闹的学生议论。
“东哥，你今天咋这么硬气啊？”
郭淼不知何时都改了称呼。
“那两人说话也忒难听了吧，这你也受得了？”
“难道你不喜欢沈悦了？”
郭淼一边嗦着雪糕，一边含糊不清地询问。
陈东目光悠长，看着熟悉的街道和远处模糊的山峰。
他深深吸了口气，家乡的味道。
重生的感觉，真好！
“不喜欢了，我陈东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再说，还有两个月就要高考。”
“咱们加把劲，必须考上好大学，走出这个贫困的县城。”
“你明白吗？”
陈东认真地看着郭淼，这是他前世今生唯一的兄弟。
虽然有点憨憨傻傻，但十分重情义。
前世，在他最落魄无奈的时候，毫无条件地帮助自己。
可他总是因为沈悦跟对方闹僵。
“啊？”
郭淼显然不是很明白，融化的雪糕顺着嘴角滴落，这让他看起来像个大傻子。
陈东笑笑，轻拍对方肩膀，没再说什么。
而是把目光移到了不远处，楚梦冉身上。
对方穿着藏蓝色的校服，裤子是直筒运动裤。
尽管跟大多数学生一样的穿着，但陈东却被其深深吸引。
稚气未脱、还有点婴儿肥的脸庞，青涩却又娇艳。
朴素的衣服根本无法遮挡其青春气息。
梦冉......
想起楚梦冉为自己思念成疾，痛苦离世，陈东就心如刀割。
梦冉，这一世，我定不负你！
陈东心中默念，径直朝楚梦冉走去。
对方也看到了他，眼神有些闪躲，小脸有些红了，低着头想要快步走开。
“梦冉，你等我一下。”
楚梦冉身体明显一颤，却走得更快了。
“梦冉！”
陈东大叫一声，惹得沈悦等人注意。
走在前面的楚梦冉被陈东拦住。
楚梦冉陷入陈东的影子里，仰起头怔愣着看着对方，支支吾吾地开口。
“你…你叫我干嘛？”
楚梦冉跟沈悦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沈悦打扮成熟，看起来高冷美艳，不像学生，倒像是二十多岁的大姑娘。
而楚梦冉犹如春天里，田野上盛开的花朵，清丽脱俗，不惹尘埃。
陈东的心，瞬间怦怦直跳。
他毫不犹豫将手里还没拆封的另一只雪糕递过去。
“雪糕，请你吃。”
但他觉得不够。
于是回身折返跑，把郭淼手里那只还没拆封的雪糕也抢了过来，一并送给楚梦冉。
楚梦冉被陈东的举动吓了一跳。
她没想到，对方竟然会请自己吃雪糕。
陈东，他，他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他也喜欢自己？
楚梦冉脸色更加羞红，心脏如同小鹿乱撞，双手都不知如何摆放。
沈悦一脸错愕地看着陈东。
他......他竟然拿着雪糕送给楚梦冉！
而且还是两支！
沈悦紧握双拳，心中充满了疑惑、愤怒、委屈。
陈东竟然无视自己的存在，讨好别的女生。
为什么？
难道昨晚自己和陶浩在操场的事被他看见了？
不可能，我们藏得那么隐蔽......
他一定是为了让我吃醋才故意这么做的！
哼，这二傻子还想在其他女生面前找存在感啊。
王霞和李娟也是一脸震惊，她们从未见过陈东对其他女生如此。
郭淼张大了嘴巴，看着手里空空如也，欲哭无泪。
东哥这......是换了个目标？！
哎！
兄弟，你这重色轻友的毛病，还是没改啊！
楚梦冉被大家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她连忙摆手拒绝。
“不用，谢，谢谢。”
“别啊，再不吃就要化了。”
陈东可不想给对方拒绝的机会，直接上前将雪糕塞入对方手里。
楚梦冉脸颊红润，像个熟透的苹果，却也没有再拒绝。
只是她低着头，根本不敢看陈东。
陈东看着楚梦冉害羞的样子，心里别提多美了。
这年轻的楚梦冉真可爱啊！
自己以前，怎么就一直没发现呢。
楚梦冉害羞地接过其中一支雪糕。
“谢谢，我......我要一支就够了。”
“那不行，都给你了，就是我的人了。”
“啊？”楚梦冉错愕地抬头，不解地看向陈东。
陈东也觉得自己把心里话说出来，让对方有点匪夷所思，连忙改口。
“那个......你都拿着，喜欢吃哪支就吃哪支。”
这解释有点苍白无力。
楚梦冉瞧了他一眼，再次说了声谢谢后，赶紧头也不回地跑开。
“梦冉，下周见。”
陈东看着楚梦冉背影傻笑着，自个在那挥手告别。
他这副模样，看得沈悦咬牙切齿。
陈东这种姿态，以前只会出现在我面前。
他怎么能这样！
郭淼小跑上前，搓着手，一脸谄媚地笑。
“东哥，那啥......雪糕再不吃就化了......”
“给你！”
陈东毫不犹豫地将雪糕给到郭淼。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桑塔纳缓缓驶来。
方脸，大前窗，大前灯。
九十年代初，桑塔纳是最流行的小轿车。
小县城里公家的车，除了大众就是桑塔纳。
众多学生纷纷投去羡慕的目光。
虽然也有一些家庭开车接送小孩，但有专职司机的少之又少。
“沈悦，你一定要让陈东好好道歉，不能就这样让他嘚瑟。”
“那我们先走咯，拜拜。”
王霞和李娟见陈东的车来后，便自然地与沈悦告别。
沈悦得意地点头，故意挪动脚步，往车辆靠近一些。
司机下车，拉开车门，站在一旁恭敬等候。
“小姐，你先上车吧。”
司机也是人精，更是直接称呼陈悦为小姐，心里已经默认对方是陈东的媳妇。
不料沈悦却一脸傲气地拒绝。
“哼，我才不要坐他的破车。”
坐肯定要坐。
但必须要陈东当面给她道歉才行。
破车？
司机笑容僵在脸上，但很快又回复如初。
他知晓，这小两口肯定又闹别扭了。
在众多同学面前，此刻的沈悦心中充满了优越感。
她能想象得到，等会儿陈东求着自己上车的场景，别提有多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