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干什么？”商渺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后就传来盛聿冷厉的嗓音。

商渺眉心拢了下，“我只是来让她修改文件。”

“你让她修改文件？”盛聿的语气里染上些轻嘲，他寡淡的目光盯着商渺。

商渺很快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他大概是误会了，以为商渺像以前一样在使唤宋音音。

她微顿，“这份文件是宋音音送下来的……”

话还没说完，旁边宋音音就红着眼睛拽住盛聿的袖子，声音又哑又低的说道：“阿聿不怪商渺姐，是我这几天因为爸爸的事情太难过了，所以才没做好。”

商渺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已经到喉咙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她看着盛聿，等着他开口。

“音音家里最近有事，有什么问题你自己先处理。”最后，他冷冷淡淡的扔下这么句话，就将宋音音领进了办公室。

商渺在原地站了会，才拿上那份方案离开。

下午的时候，商渺故意找茬宋音音被盛聿训斥的事情就在公司传遍了。

商渺去洗手间听到的时候，版本已经演变成了，她趁着宋音音爸爸出事，故意去欺负人家小姑娘。

传言里，宋音音是乖巧可怜实习生，盛聿是体贴温柔总裁，只有她落了个不要脸的恶毒女配名头。

他们讨论的有鼻子有眼，仿佛自己都是亲眼看到的。

商渺毫无波澜的推开洗手间门，没什么表情的洗完手离开，剩下里面的人尴尬的面面相觑。

回到工位，上午的那个实习生仍旧怯生生的站到她面前，“商渺姐，冯主任在催文件了。”

她说的是那份宋音音做错了的文件，商渺收拾的动作一顿，随即抬眼说道：“我一会给冯主任，你先下班吧。”

实习生感激涕零的走了，商渺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

文件还没修改到一半，手机响了起来，疗养院护工在那头焦急的说商渺外公去学校回来的路上不小心被车撞了，让她赶紧去市一院。

商渺匆匆收好东西抬腿就走，刚出电梯就碰见了宋音音和盛聿。

她眼角的红色已经没了，眼睛水汪汪的，拉着盛聿在说悄悄话。

商渺看了他们一眼就走，步伐匆匆。

宋音音却不肯放过她，松开拉着盛聿的手，小跑过去堵在商渺面前，一脸真诚的开口：“商渺姐，我和你道歉，今天上午是我自己的情绪没控制好才连累了你。”

“我听到公司里的话了。”她咬咬唇，一副下了重大决心的模样，“我会和他们解释的，商渺姐。”

商渺赶时间，囫囵点头：“随你。”

她说完要走，宋音音却不知道怎么想的，非要伸手拉她，“商渺姐，我请你吃饭吧。”

“不需要。”商渺心里急，语气难免不太好。

宋音音微愣，拽的更紧了点，她本来就长了一张小白兔脸，委屈的样子更招人心软：“商渺姐，你是不是很不喜欢我？”

商渺低头看了眼手机，脸上的不耐明显，她稍微用了点劲，想把手抽回来。

然而不知道怎么，宋音音却被她的力气直接给掀开，跌坐在了地上。


商渺微顿，随即拧眉。

她下意识看向不远处的盛聿，抿了下唇角说道：“我有急事，没时间和你们吃饭。”

宋音音咬着唇没说话，她吸了下鼻子慢慢站起来，走到盛聿身旁，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盛聿神色冷淡的看了商渺一眼，随即低头检查宋音音的手。

他嗓音低沉又温柔，像是在哄宋音音：“有没有伤到哪里？”

宋音音摇头，“我没事，阿聿我们走吧，不是说好了今天要给爸爸带鱼汤过去吗？”

她说完就主动挽着盛聿的手离开，路过商渺的时候还特意撇开了视线。

盛聿任由她拉着，他步子大，跟在娇小的宋音音身后，倒是体贴的放慢了速度。

商渺的外公情况不算严重，只是在从学校回来的路上被一辆电瓶车擦到，伤了脚踝，静养几天就可以。

商渺担心，执意让他住院，等找医生开了证明，准备去交费的时候，正好在电梯口碰见盛聿。

他一个人在这，手里还提着个保温桶。

看见商渺，他眉骨压了下，“你怎么在这？”

商渺脚步微顿，随后抬手按电梯，她语气正常：“家人住院了。”

她说话向来平淡，没多大情绪。

然而盛聿沉默片刻却嗤笑了声，他看着商渺，乌沉眸子里的冷漠和烦躁相交织着。

“商渺，你最近还真是不死板了。”

商渺没懂他的意思，眉心蹙起，接着她就听到盛聿眉梢挑着，讽刺开口：“你家人在这？”

商渺的家庭情况，盛聿比谁都清楚，她父母离异都不在津南，只有外公住在后面的疗养院里。

盛聿微微眯眼，语气凉薄的说，“下次找借口找个可信点的比较好。”

商渺一僵，问盛聿，“我需要找什么借口？”

“阿聿。”她刚说完，宋音音就从前面小跑着过来，她看见商渺的时候愣了下，然后直接上前接过盛聿手里的保温桶，“阿聿，我爸爸说有话想和你说，去病房吧。”

盛聿嗯了声，然后抬眸看向商渺，情绪很淡的问道：“我一会也去看看你的家人？”

家人两个字被他咬的很重，商渺拿着证明的掌心攥紧，慢慢吐出两个字：“不用。”

宋音音反应过来，她拧了下眉看向商渺，迟疑着问：“商渺姐，你家人住院了？”

“嗯。”商渺说：“我去办住院手续。”

“这里是骨科。”宋音音又说，“你家人是是骨头有问题吗，那要多休养。”

商渺一顿，“知道。”

宋音音看了下盛聿，后者垂着眼睫不知道在想什么。她只能继续强撑着笑脸和商渺聊天，问她：“能问问你家人是怎么了吗，我最近都在医院待着，有些东西挺了解的。”

“被车撞了下，没什么大问题。”商渺说完，正好电梯到达。

电梯门一开，乌泱泱的出来一大片人，商渺径直去了一楼。

只是她没想到，第二天在公司，就又听到有人在背后议论她。

外公的伤势不重，商渺回到公司就能安心工作。

她昨晚修改的那份文件还剩收尾，她上午改完，就叫来那个实习生，让她送到冯主任那里去。

实习生过来的时候，脸色很微妙，盯着商渺打量许久。

商渺放下手里的事问她，“我脸上有东西？”

实习生低头道歉，匆忙离开。

商渺开始还没觉得不对劲，直到好几个人都用那种微妙的眼神看着她，她才察觉到不对。

只是她我行我素惯了，没怎么在意。

直到下午她去找人事的时候，正巧碰上朱莉也在。


宋音音被闹的不行，只能出来发了个红包，官方的附上了一句，希望大家周末愉快。

很正式，也很像老板娘。

商渺想着那份宋音音只改了个游戏的团建方案，拿着水杯去茶水间。

宋音音大概是下来办事，正和财务的人站在一起聊天。

“还得是托了音音的福，这次才能去温泉酒店，我在凌华这么多年都没这待遇。”财务部副部长笑着说：“听说这次的团建方案是你做的？”

宋音音脸上摆着甜美的笑容，她本来就有婴儿肥，这样看着更讨人喜欢。

她不承认，也不否认。

但这样的沉默明显就是默认。

商渺抬腿走进去，没什么表情的给自己倒了杯水。

宋音音看见她，脸上的笑容僵住。

商渺没说什么，接了水就走，却听见身后人嫌弃的语气说：“以前商渺负责团建的时候，就从来没有去过这么高级的地方，还得是我们音音老板娘。”

商渺不知道宋音音是怎么回答的，她直接回了自己工位收拾东西。

团建在周末，所有人先到公司集合，再一起乘坐大巴过去。

商渺出门的时候，正巧和盛聿撞上。

盛聿看了她一眼，没提说一句一起起过去的话。

商渺比盛聿晚了十几分钟才到，他车技好，开车又快又稳。

商渺在路上堵了十几分钟。

公司包了五辆大巴车，商渺和小叶坐一起。

小叶不太喜欢坐大巴车，看着窗外的宋音音，难掩羡慕的说：“什么时候我才能坐上迈巴赫啊？”

宋音音说自己晕车不想坐大巴，盛聿索性就开了他那辆几百万的迈巴赫出来。

商渺收回视线，她低头看向手机，晏书锦给她发了个视频，是他自己养的一只布偶猫。

她垂目的瞬间，恰好错开盛聿看过来的目光。

盛聿只能看见她的侧脸，他眸子淡淡，看不出情绪。

“阿聿？”宋音音晃了下他的胳膊，语气委屈可怜：“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呀？”

盛聿这收回视线，看向宋音音，他顿了下：“怎么了？”

“我问你我今天这件衣服好不好看？”宋音音扯了下自己身上的裙子，期待的看着盛聿。

“好看。”盛聿回答的毫不犹豫。

宋音音这才高兴了，挽着盛聿的胳膊，大大方方的从大巴车旁路过。

商渺的视线从手机上收回来，她抬眼看向盛聿和宋音音的背影。

能看见盛聿小心护着宋音音的手。

温泉酒店在半山腰，过去的时候已经中午。

商渺和小叶去吃了午饭回房间睡觉。

刚睡下，听到外面有同事问要不要去爬山，商渺脚踝受伤，拒绝了没去。

等到她起来的时候，酒店里已经没人。

问了工作人员，才知道都去爬山了。

商渺拿了本书，准备去外面的凉亭里晒太阳。

只是刚走出拐角，就和盛聿碰上了。

他正好挂了电话，抬眼看见商渺，眉心微蹙：“怎么没去山上？”

“不想去。”商渺说，盛聿大概忘了她的脚踝才好。

盛聿正要说话，手机又再次响起来，他转到旁边接电话。

应该是工作上的事，商渺听到他语气发沉。

大概思绪都在盛聿那里，商渺下楼梯的时候，没注意到脚下有个不太明显的阶梯。

她一脚踩空，重心不稳的瞬间，开始往下摔。

身后冷冽气味传来，商渺的腰被一只强劲有力的臂弯搂住，盛聿单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稳稳托住她。


盛聿挡了下酒杯，淡声道：“不喝，一会有事。”

“你还能有什么事，又去给你那小女朋友送温暖？”齐颂啧了声，“你说你对其他女人也没这么用心，怎么就栽在她身上了？”

盛聿一顿，还没说完，旁边就有人打趣说：“你懂什么，阿聿就是喜欢这一口，当年跟商渺好的时候，她不也纯的跟什么似的？”

“商渺纯？”齐颂嗤了声，有些不屑的说道：“她不就在隔壁包厢，跟余元芳那老头子在一起，那老头子什么德性你们不知道啊”

余元芳是津南生意场上出了名的难缠，油盐不进老奸巨猾，商渺已经喝了不下五杯，他仍旧不把话题扯到正事上。

反而是又给她倒了杯酒，语气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商小姐，久闻大名，真人原来这么漂亮，盛总可真是有福气。”

商渺酒量其实不太好，以往出门应酬都会带上助理，但是这次却没合适的人能带上。

她想挡住自己的酒杯，却反而被余元芳抓住机会，握住手心捏了下，“商小姐果然年轻，皮肤就是好。”

商渺哪怕头晕，也立马收回手，她忍着心里的不适，起身说：“抱歉，我去趟卫生间。”

她喝了酒头晕，撑在洗手池上缓了好一会，才将那股反胃的感觉压下去。

酒店走廊长，商渺从洗手间出来，步伐很慢。

一想到余元芳黏在她身上的视线，她就觉得恶心。

路过一个包厢的时候，门陡然打开，商渺和里面出来的人撞了个正着。

齐颂没想到会撞见商渺，闻到她身上的酒气，下意识往后退开两步。

商渺抬头看了他一眼，接着视线就落在了盛聿身上。

她张张嘴：“抱歉。”

齐颂是出去接电话，直接错开她，不耐烦地说：“别挡着我。”

门口就只剩下商渺在，她也不知道怎么，脚步很扎了根一样，站在原地发呆。

直到里面有人喊了声：“商渺。”

商渺抬头，听见别人说，“把门关上。”

她这才猝然回神，默然拉上门，抬腿回到自己包厢。

她离开后，方才说话那男生有些自责的嘀咕了句，“我怎么觉得我太过分了一点，看她好像都要哭出来一样。”

旁边的同伴笑着说，“少想这些有的没的，轮到你了赶紧喝！”

商渺回到包厢，余元芳的两个秘书已经离开，只剩下他坐在原位。

他看见商渺进来，示意了下倒满酒的酒杯，“商小姐，说好的今晚不醉不归。”

商渺知道他的本意已经不是合同，她瞥了眼酒杯，抬手推开：“余总，今天喝了酒不太适合谈生意，我们改天再约。”

她说完要走，但余元芳哪能同意，抓住商渺的手腕，语气轻佻，“喝了酒才好谈生意啊。”

商渺心里的恶心都要溢出来，免不了手上用力想挣脱他。

挣扎之间，包厢门被推开，冷冷淡淡的男音传来，“商渺，还要让我等你多久？”

商渺回头，盛聿神情淡淡的站在那里，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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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聿没急着开车，他将车窗降下来，视线放在外面的霓虹上，散漫轻嘲的问，“什么时候能为了谈生意做到这种地步了？”

商渺揉着额头没说话，她头痛的厉害。

盛聿冷嗤了声，单手搭在方向盘上，踩下油门就启动了车。

外面风大，吹的商渺有些冷，她想关上车窗，却听盛聿说：“不准关，一身酒味难闻。”

商渺一直都很会捕捉盛聿的情绪，哪怕现在醉了，也仍旧能分辨出他在生气。


现在还被商渺当做实习生一样使唤。

宋音音抿着嘴角，好一会没动，看着盛聿，眼睛已经开始发红。

商渺说完也才反应过来，她说：“抱歉，我把你当成小叶了。”

宋音音低声说，“没关系的商渺姐。”

商渺顿了下，淡淡看了她一眼，然后抬眸吩咐后面的小叶：“去订酒店，还记得赵总的忌口吗？”

宋音音的脸更白了。

晚饭都没吃，就借口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先回酒店休息。

她眼巴巴的看着盛聿，“阿聿，你可以送我回去吗？”

盛聿要陪赵总吃饭，商渺本来以为他不会答应，然而盛聿却点头：“好，我送你。”

他转头嘱咐商渺，“我一会过来。”

盛聿这个一会，时间长到到饭局都散了也没过来。

商渺在门口送走赵总以后，抬手打了出租车回酒店。

宋音音和盛聿的房间门紧紧闭着，不知道人有没有在里面。

合城的事情处理的很快，商渺本以为就没事了。

却没想到不知道哪传出来一张照片，正是她和余元芳拉扯的那晚。

因为角度问题，看上去像极了她主动对余元芳投怀送抱。

照片还是小叶拿给她看的，她忧心忡忡：“商渺姐，这没事吧？”

商渺看了那张照片一会，没什么表情的打开了微信群聊。

群里正聊的火热，游戏、美女、跑车混在一起。

商渺往上翻了下记录，没翻到关于照片的事。

但等又退出来的时候，群里就弹出来一条消息：“商渺和余老头的照片谁拍的？这么劲爆！”

商渺盯着界面，看着上面不能出现的看笑话的人。

直到有人开始艾特盛聿，问他：“看到商渺和余元芳搂搂抱抱是什么感想？”

这问题好像戳中了他们的兴奋神经，开始一个接一个的刷起屏。

半分钟后，盛聿被炸出来，他只回了一个字。

“滚。”

商渺面无表情都退出微信，回到津南的那天，这张照片带来的风波依旧不小，公司里在背地里议论她的人越来越多。

“商渺姐，有人找你。”小叶拿着复印的文件进来，她是现在难得还愿意和商渺说话的人。

商渺应了声去会客室。

晏书锦和一个有些眼熟的青年坐在里面。

商渺想了下，想起那个青年也是盛聿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只是平时存在感不强。

青年看到她，立马局促的站起来：“对不起商渺，那张照片是我拍的，我当时随手发在群里了，没想到会给你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商渺微顿：“你拍的？”

“我当时就是随手拍的。”毕竟是侵犯人的隐私，青年自己说着也觉得不好意思，况且后来他也看见盛聿把商渺从包间里带出来。

只是照片都发出去了，他也没太在意。

也就是最近，听到不少关于商渺难听的传闻，才觉得事情不好。

“我叫周隽淮。”他挠挠耳朵，“就是觉得这事是我做的不地道，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都可以联系我。”

商渺没说话，她看着周隽淮，想起他好像是那天晚上叫她关包间门的那个男生。

周隽淮自己也不好意思多待，连连道了几句歉就离开。

商渺看向一直没说话的晏书锦，“找我还有其他事？”

“你还好吗？”晏书锦温润的嗓音里带着体贴的关心，“最近的事情……”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商渺打断，“我没什么影响。”

晏书锦看了她一会，眉眼里掩藏了些无奈，他说：“那晚上一起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