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氛围在空气里蔓延，气氛陷入冷凝。
周淮安死死的盯着我，嘴唇颤抖，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看他这副样子我本应该感到愉悦，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涌上一股形容不上来的滋味。
就好看好不容易得到想要的蛋糕，却发现这蛋糕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美味。
我宁愿他暴怒，跟我动手，都不愿意他现在这么平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嘶哑的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在十五年前，他的父亲设计让我父亲背锅，将他送入监狱。
因为周父想以绝后患，将我母亲逼到死路。
因为我原本有个幸福的家庭，在一夜之间毁于一旦。
从此只能寄人篱下，像地下道的老鼠一样苟延残喘的活着。
那些美好的回忆，像是破碎的镜子一般，再也拼不回去了。
于是在我成年后，我就找到了和周氏集团并肩的孟氏集团的孟总。
在他的帮助下，来到了周淮安身边，做了一个漫长的局。
我眼眸低垂，遮盖住了眼底的恨意，没有把这一切说出来的打算。
再抬眸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样子。
嘴角勾起，露出个浅浅的笑容。
眼底的恶意控制不住的溢出来，反问道：“喜欢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吗？”
周淮安的脸上充满愕然和迷茫，泪珠在他眼眶里打转，坐在原地像个迷路的小狗。
他许久没有动作，格外的安静，安静到让我感到古怪。
但转念一想，这段时间他对我的依赖已经达到了疯狂的程度。
知道我和孟时乐有联系的时候，还愿意后退一步只求留在我身边。
或许他的三观已经被重组，所以没什么反应。
除了这一点，我想不到其他理由。
就在我陷入自己思绪中的时候，他突然动了。
赤裸的脚落在冰凉的地板上，失魂落魄的往外面走去。
即使如此，都没有忘记将门给我带上。
我冷眼看着这一切，并没有追出去的念头。
他可能直接离开这里吧，不过我的目的已经达成，就算他想走也无所谓的。
我的理智这么告诉自己，但心却控制不住的感到刺痛。
索性用力的摇摇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脑外，重新躺了下去。
但...丝毫没有睡意。
这一晚无论对周淮安，还是对我来说都格外煎熬。
再次睁眼的时候，我是被窗外刺眼的阳光照醒的。
看着天花板，我脸上浮现一丝迷茫，还没有回过神。
周淮安应该已经走了，现在这个房间，又只有我一个人。
想到这里，我的心感到空荡荡的。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一阵碰撞声，拉回我的思绪。
我愣了下，迟疑片刻后穿上鞋，缓缓走了出去。
眼帘映入一个熟悉的人影，正系着围裙，将做好的早餐端到餐桌上。
不是周淮安，还能是谁？他昨天没有离开吗？
听到我开门的动静，他顺着看过来。
嘴角勾起，露出个明媚的笑容，招呼道：“枝枝，快来吃早饭。”
这副样子...好像昨天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我心里涌上一股疑惑。


我面色苍白，身体打了个寒颤，站在原地没有动的意思。
周淮安穿着最简单不过的白衬衫黑裤子，身上散发出冷冽的气质。
最上方的两颗扣子被解开，松松垮垮，眼里迸发出戏谑的光芒。
他的骨相优越，突出的眉骨，高挺的鼻梁，略显锋利的下颚线，让人挪不开视线。
我的目光落在他圆润如玉的下巴上，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等待着他对我做出审判。
“周大少爷，我有个好主意。”孟时乐笑吟吟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沉默的氛围。
我心里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因为过于用力，指尖都在微微泛白。
“听说白小姐是京市舞蹈学院的高材生，不如就请她为大家跳一支舞怎么样？”
我呼吸一顿，不可置信的看向他。
周淮安今天给我选的裙子是一件白色无袖连衣裙，堪堪遮住大腿根。
平时走动没什么问题，但一旦跳舞...有极大的走光的风险。
况且这个提议，本身就足够侮辱人了。
我脸上涌上一股红意，径直蔓延到耳朵根，三分恼怒七分羞耻。
但现在，能做出决定的人不是我。
我祈求的看向周淮安，希望他能在这么多人面前给我一点面子。
但让我失望的是，他薄唇轻吐：“可以啊。”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审视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似乎想看出点什么。
孟时乐听到这话，眼里迸发出亮光。
摆摆手，都不用他说话，比他阶级低的人就自发将桌台收拾出来。
他兴致勃勃的指使道：“白小姐，舞台都给你搭建好了，快点上去吧。”
黏腻的视线落在我的每一寸皮肤上，仿佛恨不得将我吞入腹中。
“也不知道高材生的舞，和那些公主的有什么不同。”
在公主两个字上，他特地加重了语气。
我抿抿嘴，强忍着屈辱的情绪，缓缓脱下脚上的高跟鞋。
白皙的足尖和纯黑的地板形成鲜明的对比，显得蛊惑人心。
周围瞬间安静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周淮安双眸变得幽深。
我迈出脚，缓缓踏上桌台。
当着众人的面，生硬的舞动起来。
在学校时，老师们都毫不吝啬的称赞我极有天赋。
我也幻想过，毕业后或许会去当一位舞蹈老师，或许在专业的舞台上显露风光。
但无论是哪一种，都不会像现在这样，成为他人眼中的玩物。
泪水在我眼眶里打转，我强忍着没有落下。
毕竟我不能惹周淮安不喜，至少现在不行。
如果因为这点小事出了意外，那我之前的努力都将前功尽弃了。
想到这里，我眼底闪过一丝坚定。
轻抿薄唇，动了起来。
一舞结束，我的鬓角被汗水浸湿，脸上充斥着委屈的神色。
但没有周淮安的发话，我并不敢下来，一时之间僵持住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鼓掌声打破了沉默的氛围。
孟时乐脸上浮现一丝惊艳，惊叹道：“不愧是白小姐。”
“腰肢柔软，体态丰盈。”
“你这一支舞，跳的要把我的魂都勾走了。”
说完这句话，他转过头看向周淮安，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周大少爷，我把运恒那栋别墅给你。”
“不知道...能不能让白小姐陪我玩两天？”
我呼吸一顿，紧张的看向周淮安。
他把玩着手串的动作一顿，下一秒，我就听到他轻描淡写的开口：“随意。”
我的心脏升起密密麻麻的疼痛，难受的让人感到窒息。


自从发生了这个小插曲后，周淮安更加小心翼翼。
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我不开心，乖顺的仿佛没有自己的思想。
我看在眼里，心里生出一股复杂的情绪。
一丝愧疚感涌了上来，不过很快就被我打消。
我可怜他，那么谁来可怜我？
距离周淮安生日没有几天，我尽量满足他的所有要求。
就像热恋中的情侣一样相处，嬉笑着打闹着，似乎孟时乐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但我们都知道，这一切都是维持出来的假象。
不过周淮安不知道的是，这还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在他生日前一天，我已经兴致勃勃的安排起来。
我依偎在他怀里，诉说着要明天有多么隆重。
他静静的听着，眼底充满着喜悦的情绪。
我能感觉到，他在为我喜悦而喜悦。
不知不觉中，就要到十二点了。
这次我没有让他回到沙发，而是跟他躺在我的床上。
仔细想想，这还是我们第一次睡在一起。
一道铃声突然响起，在狭小的卧室里格外清晰。
我茫然的看向周淮安，只见他轻车熟路的拿起一旁的手机静音，然后视线落在我身上。
缓缓开口：“枝枝，今天我二十二岁了。”
我愣了下，没想到这个闹钟是他定的。
不等我说话，他继续说道：“其实对我来说，见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和其他女人不同。”
“可能我没有表现出来，但我的视线总是控制不住的落在你身上。”
他眼神飘忽，不敢直视我，耳廓染上些许红意。
顿了顿，开口道：“在我家发现意外后...我真的没想到，你会把我带回家。”
“我以为你会讨厌我，和其他人一样欺辱我。”
话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带着些许的颤音和恨意。
他小扇子般的睫毛轻轻颤动，平复了下情绪后，深吸一口气。
“枝枝，这是我的生日，所以你能满足我一个生日愿望吗？”
我静静的看着他，嘴角勾起，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你先说说。”
他迟疑了下，小心翼翼的开口道：“你可以永远不离开我吗？”
或许怕我拒绝，他补充道：“或者说，允许我永远陪着你。”
我面上不显，实际上心跳速度加快。
他双眸如同星辰大海一般幽深，仿佛要将我吸入其中。
可是...这张脸逐渐和另一张熟悉的面孔重合，让我回过神来。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想现在得到你的生日礼物，还是等到明天？”
他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似乎不解我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转移话题。
但还是乖巧的回答：“都听你的，我的生日愿望...”
话刚说到一半，就被我打断：“那就现在吧。”
我半坐起来，打开床头灯，情意满满的看着他。
然后伸出手，温柔的抚摸着他的脸庞，描绘着他的眉眼。
“你不是也想知道关于周家破产的真相吗？”
伴随我话音落下，他瞳孔猛然收缩，旖旎的气氛消失殆尽。
我向前俯身，贴近他，直到我们的呼吸都能轻而易举的交织在一起。
我一字一句的说道：“是因为...我从你手里拿到了周氏集团的机密，交给了孟家。”
“周大少爷，我是导致你家破产的罪魁祸首。”


“白小姐，您在这里干什么？”
保姆赵妈一脸不解的看着我，疑惑的问道。
我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含糊道：“周少爷喝多了，刚去睡觉，我来帮他收拾下书房。”
赵妈没有多想，露出个腼腆的笑容，老实的开口：“刚才我在楼下看亮着灯，还以为忘关了。”
“照顾少爷不容易，那您也早点休息。”
我乖巧的点点头，又寒暄了几句后，才回到了客房。
将U盘藏在了挎包的暗格里，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
躺在床上，我涌上一倦意，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我仿佛陷入一片黑暗中，被一双无形的巨手束缚住。
它将我往下拉，好似要拉入无边的深渊。
我猛然睁开眼睛，大口喘着粗气。
看着雪白的天花板，才意识到刚才只是我的一场梦。
“醒了？”熟悉的男声响起，我眼底闪过一丝错愕。
顺着看过去，就看到坐在床尾的周淮安。
他穿着丝质睡衣，脊背挺直，目光紧紧的落在我身上，好像想看出什么一样。
我下意识低下头，躲避着他的视线。
攥紧被角，斟酌的问道：“周少爷，您怎么来了？”
我不知道哪句话说错了，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
他眼底闪过一丝不满，开口道：“孟时乐的事情你怎么看的？”
我愣了下，这是现在秋后算账吗？
这个念头一浮现在我脑海中，就久久的消散不去。
沉默片刻，我开口道：“一切都听您的。”
话音落下，他眼里迸发出冷光，看我的视线不善起来。
冷笑一声，开口道：“这是你说的，那你就去好好陪他吧。”
孟时乐是京圈里有名的花花公子，和周淮安不同，他向来来者不拒。
据说他有一些特殊的癖好，让跟他的女孩都苦不堪言。
我都知道的事情，周淮安不可能不知道。
本以为我不会有其他情绪，但听他这么说，心脏还是被刺痛了下。
只能说不愧是那个人的儿子吗？
虽然心里这么想的，但我表面没有显露出来。
眼眸低垂，乖巧的点点头：“我知道了。”
反正要是计划顺利的话，他应该也没功夫继续这交换游戏了。
午饭后，我悄声无息的离开了别墅。
来到大学城的网吧，将U盘里的东西倒入一个文件夹，然后给一个陌生账号发了过去。
几乎是下一秒，对面就显示已接收。
我眼底闪过一丝暗色，轻车熟路的将所有痕迹删除。
将电脑重启，再三检查后，我才离开这里。
但我并没有选择回去，而是来到附近的一家咖啡厅，点了一杯果汁坐在靠窗户的位置。
将悬挂在胸前的老旧款式的项链拿了出来，轻柔的抚摸。
一晃...已经过去十几年了。
我眼底闪过一丝怀念，陷入久远的回忆中。
直到落日的余晖彻底消失，我才慢悠悠的起身。
是时候去看一场好戏了。


周总眼角泛出泪花，他伸出布满皱纹的手，似乎想套通过玻璃触碰到周淮安。
可惜这不过是无用之功，只能让他看上去更加可怜。
似乎也是意识到这一点，他深吸一口气，勉强平复下情绪。
拿起那面挂在玻璃上的话筒，开口道：“你还知道过来？”
苍老的声音顺着听筒传到另一边，因为我和周淮安离得很近的原因，所以清晰的听到了。
我呼吸一顿，这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周淮安眉眼低垂，遮盖住了眼底的神色，看上去并不意外。
周总恼怒的声音从对面传来：“这段时间你干什么去了？是不是没有走动关系？”
“我之前跟你说的话，你都忘脑后面去了？”
“周淮安，别忘了你姓什么。我出事了，你能好到哪里去！”
他的音量越发提高，说到最后险些控制不住情绪。
见周淮安沉默不语，他的脸庞涌上一股红意，被气的不轻。
视线转移到我的身上，眼底闪过一丝审视，压低声音问道：“你旁边那个女人什么情况？”
他自认为声音很轻，可惜被我听的一清二楚。
提到我，周淮安眼底有了光亮。
他看向我，为难的皱起眉头，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解释。
我笑笑，温柔又不失强硬的将话筒从他手里接过来。
目不转睛的看着周总，笑吟吟的开口：“周总您好，我是白南枝。”
见周总一头雾水，我体贴的解释道：“或许您会更熟悉另一个名字，白川。”
听到这个名字，他瞳孔猛然收缩，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手里的话筒一下子没拿稳，摔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面不改色，等着狱警将话筒捡起，重新交到他手上。
才继续说道：“很惊喜吧，那我再告诉您一件事好了，那些东西是我交给孟家的。”
周总眼底涌上一股怒火，让他的整张脸都红了起来。
他歇斯底里的骂道：“你怎么敢的！你个小畜生，当时我就不应该心软...”
后面的话我已经听不到了，因为我把听筒原理了耳边。
心软吗？我可不觉得。要不是他害死我父亲，逼死我母亲，我也不会到这种地步。
看着他无能狂怒的样子，我心里涌上一股快意。
等到他骂的喘不上来气，大口喘着粗气的时候，我才重新把话筒递到耳边。
轻柔的开口：“还有一件事，感谢您帮我培养了个好儿子。”
顿了顿，意味深长的说道：“他可真是一条听话的好狗。”
说完后，我体贴的将话筒递给周淮安，等待着他的选择。
他刚才也听到了我说的话，沉默片刻，生硬的将话筒接了过去。
周总不知道说了什么，反正看他的口型，也不是好话。
周淮安安静的听着，等到周总要说完的时候，才缓缓开口：“父亲，这是我的选择。”
“就像您曾经教导过的一样，我不后悔。”
“比起那些虚无的东西，我更享受现在的生活。”
说完这番话后，他将话筒放下，转过头像个求奖赏的狗狗一样看着我。
“枝枝，我这样你满意吗？”
他看出了我想羞辱周总，并且顺着我的意思进行了。
但我并没有感到愉悦，而是从心底涌上一股寒意，让我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