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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浅忆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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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试读

卷里是真的瞪着涮锅瞪了一整夜,最后涮锅汤熬干,桌上的肉片也泛白,熄了碳火,明明在房内,却总觉得有那么一点冷。

她怕孤独,怕了十年。

从睁开眼的那一刻,从藏洞巨石落下,洞内变成一片漆黑的那一刻。

最后还是青琪进了门来,卷里尴尬笑道:“湛戈那么忙,一晚上都不休息。”

哦,或者说不是不睡,是她高估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湛戈可能压根儿没有想到她会等他。

湛戈利用她跟江欺雪道别,可是,她有自知之明,她还远远达不到能代替江欺雪的程度。

毕竟,江欺雪在她心里十年。

可是,湛戈也在她心里十年。

“玄姬,可要沐浴后休息。”

也不知是不是卷里的错觉,她就觉得青琪似乎温柔了一些。

“好,麻烦你们替我准备了。”

卷里笑道。

说不定,她也能跟血山上下的人打好关系呢,毕竟她是正式到这里,不受湛戈排挤,所有人都知道。

青黎拿了新的衣衫来,放在浴池边缘,站着也未走。

卷里想了想,“你们也同我等了一夜了,你们也下去休息吧。”

青琪,青黎点头退下,卷里一个人褪去衣衫后下了水,在她的要求下,水几乎是滚烫的,白皙的肌肤很快泛起了红色,看起来让人心疼却又诱人。

卷里趴在浴池边缘,任由这温度浸透她的皮囊,让这热水暖着她,然后她再去暖湛戈。

趴着趴着,眼神就半阖半阖,不自觉的趴在池边小眯起来。

一道白光闪过,周身缭绕云雾,手持折扇的清冷男子出现在浴池边缘,眸光淡然的看向像人一样睡着的卷里,手中的山河扇骤然收起。

手伸到卷里头上。

他昨天感觉到了卷里的回来,在卷里回上玄殿的时候就隐匿了起来,卷里等了一夜,他也等了一夜。

现在他却不知为何犹豫起来,要收回她的魂力,让她回了画卷中吗?

可是似乎她回了画卷,他也带不走她,他不知道缘由,如何能想法子。

就这么看着卷里,然后他脑海中就一直在盘旋,到底收回还是不收回。

不收回,以昨晚她的失落来看,也许过不了多久她就自愿回了画魂谷。

收回,她看不到湛戈也许反而更成了执念。

这一番纠结,就是一盏茶的功夫。

还是罢了。

刚要收回手,就见那羽睫长眸颤了一颤,缓缓睁开,看见头上撒下的阴影,迷茫的美眸中瞬间有些警惕,竟然让云天不知为何,感觉心头如气哽在喉。

而卷里看到云天煞是一跳,急急后退,精致的锁骨和小半个浑圆出现在云天面前,让云天措手不及,面上带了红。

卷里反应极快的往下沉,只留了小半截白皙好看的颈脖,花瓣漂浮在她四周,云天依旧看的模模糊糊。

她脱衣服的时候,他是没有看的。

可是看到卷里的反应,他才忆起他的身份,冷然道:“不过一具皮囊,有什么好怕的。”

声音中却带了一些沙哑,陌生的火气让他有些不悦,语气也凌厉了几分。

卷里适才想起,她可不能对着他嚣张,怎么说他也是守卷人。

咧嘴笑了笑,温柔道:“云天哥哥,你来做什么啊。”

变脸之快,让云天竟生出一股好笑之意,刚抬起嘴角,又想起师傅说,玄道之人,无欲无求,莫以外物而喜而悲,清心为上,方是长久之计。

还是压下了嘴角。

其实卷里知道,除了想带她回画魂谷,还能做什么,想起自己上次阴了他一把,不好意思先道歉:“云天哥哥,不好意思,我先道歉,上一次我不是故意的,可是我真的很急,拜托你,大人不计小人过,饶我这一回吧。”

云天这才想起遭她算计,还特地回了画魂谷,拿了山河扇,只为找到她,昨晚一等,心头似乎像是被一根小勾子给勾住了一样,这勾子让他忍不住开口:“你似乎过的不好,为什么还那么想要变成人。”

这语气,就是他们能好好说话了。

卷里一愣,忍不住笑了,低着头认真想了想,抬起头的时候眸中泛着光,问云天道:“你饿过吗?”

饿?

这个问题吧云天问住了,摇摇头。

“你没有饿过所以你不知道,当你很饿很饿的时候,饿到难受至极,口里泛酸,胃里生疼,甚至想要把自己给吞下去的时候,你看见了一个肉包子,那一瞬间你会觉得,你甘心用你所拥有的一切来换取这个肉包子,要么死,要么换肉包子。”

卷里说的认真,云天却摇摇头,他是玄道,辟谷是初级玄术,自然不会饿。

“等你吃下了这个肉包子,胃有暖意的一瞬间,你会觉得这大概会是你最满足的一次。

然后你会开始惦记下一次,你会觉得饿是一种难以忍受的事情,只要别人能给你一个包子,你可以用一切来换,”她说的是事实,她必须和云天谈判成功,这样云天才不是威胁。

她说的很认真,可是云天却不懂,他皱眉,“你只是一个皮囊,你会饿吗?”

卷里摇了摇头,云天刚要说荒谬,却听卷里一字一句道,“可我确实饿了,一饿,就是十年,从我诞生的那一刻起。”

“你找我,不是从我诞生的那一刻,而是我出卷的那一刻,是我凝成人身的那一刻,你是守卷人,你应当知道我们是情魂,情欲情欲,有情就离不开欲,这欲就像是一张促使我们饥饿的大网,我诞生的那一刻到我出世,十年,十年对你来说也许只是一个闭关一个打坐,可是对我来说却是无休无止的眨眼,无论我何时睁开眼,眼前都是一片漆黑,一天像是过了一年,十年,我却觉得像是千百年,只能靠着记忆过日子。”

“湛戈就是那个肉包子,他出现了,他每天都来看我,虽然现在知道了他其实看的不是我,可是当时的我是幸福的,像是有人在期待我出世,在期待见到我,有人期待我,你知道是什么感觉吗?

可是,后来湛戈走了,石门落下了,我被彻底关在了藏洞内,然后我仅存的光亮就是湛戈来看我的时光。”

“所以我越来越饿,这样的饥饿感让我一出世就忍不住出去觅食,而能填饱我的食物就是湛戈,你明白了吗?”

卷里说的很轻,说的很直白。

云天低了眼眸,最终还是抬头,说出他理解的含义,“如果我从你们诞生的那一刻出现在你们面前,直至你们化成人。

那么,你们就会愿意跟我走,是吗?”

卷里一愣,会吗?

她不知道,只是摇摇头,“没有如果,不是吗?”

事实就是,他并没有从卷里诞生时就跟在她身旁,而是等她出世的时候才来。

所以,卷里并不知道,那个如果。

“其实,你并不是那么喜欢湛戈。”

云天缓缓开口,用卷里的话来推断的话,其实,她只是依赖罢了。

说她不喜欢湛戈?

拼命摇头,“我喜欢湛戈,我的心里,脑子里,所有的都是关于湛戈的。”

“不,你不是喜欢湛戈,你是不得不喜欢湛戈,只是因为你是湛戈的情魂,只是湛戈恰好出现在在哪个时候?

你是画魂,你不留恋人间,去画魂谷,我们可以相处几十年,几百年年,直至下一个守卷人出现。”

云天毫不犹豫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卷里笑了,“云天,你动过心吗?”

手中的折扇一颤,突然有一种想封闭感官的感觉。

“你没有动过心,守卷人都是无欲无求一心修炼玄道,所以你不知道,一个人一颗心,一生只装得下一个影子。”

卷里轻笑,带了些嘲意,说到底,还是云天不懂。

过了很久云天才缓缓开口,“你想变成人吗?”

卷里点头,毫不犹豫。

“想。”

“你是想变成人,还是想要湛戈喜欢你。”

语气轻飘飘的。

“我想让湛戈心里有我,然后让我变成人。”

卷里整理了语序。

云天咬文嚼字,反嘲道:“你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变成人。”

“我这是为了情!

因为我心里有他,我也希望他心里有我。”

卷里开口反驳,变成人只是一个顺带的目的,如果没有湛戈的出现,她不会想要变成人。

云天盯着卷里许久才道,“其实,你是在利用湛戈,利用他满足你想变成人的欲望。”

卷里实在是忍不住了,她觉得云天就是木鱼脑袋,玄道修的都快成傻子了,像一块石头!

顿时就忍不住大声道:“我没有利用湛戈,我只是...”轰隆一声,门口传来的响动让卷里的话语戛然而止,看向门的方向。

门不知何时已被推开。

湛戈一脸冰冷的站在门外,语气冷然,“只是什么?”


这上玄殿一览无遗,除他之外再无第二个人,黑袍挂在了玉石屏风上,大手抬起,五指一抓,黑色的衣衫已然飞入他手。

曲青在外疑惑,左右看了看守门的两个婢女,尊主一进去就是一天一夜,期间玄姬应当一直在里面伺候尊主。

青琪皱眉,“尊主,玄姬并未出来过。”

话音刚落,面前的门就被打开,冰冷的气息随着门内之人一动让周围的人瞬间感觉气氛凝重。

“那就是说,她一个活生生的人无缘无故在密不透风的上玄殿内消失了吗?”

语气冷厉,火光映照,面容俊厉。

曲青心中一颤,立马明白玄姬不见了,而他们却连玄姬何时离开,怎样离开都不知道,一堆人立马噗通下跪,齐声道。

“请尊主息怒,属下失职。”

湛戈并未开口,而是疾步走向了高云台,夜晚从高处看灰白色的璧山会泛光,此时的草地也不是黑的,唯有那一个一个穿着夜行衣的正道之人偷鸡摸狗才像蚂蚁一般,小心翼翼的移动着,殊不知自己等人的举动已被湛戈看在眼里。

“他们当中可有怪异之人?”

曲青心头一惊,但还是摇了摇头:“来的人不多,大都是各派的外门弟子,想来也是怕一去不回,所以被门派给丢出来执行这任务。”

丢出非核心弟子,救回核心弟子,那肯定是赚了,就算这些弟子没了,那也没得损失。

听到回答,湛戈却是眯着眼睛不再答话。

“曲青,明天开山罢。”

袖摆一挥,转过身回了自己的寝殿,语气令人捉摸不透。

曲青跟在后头,“尊主,可是准备明天带景姬下山布阵。”

“不是。”

曲青惊愕,“尊主,这意思是?”

“让棘云堂的人出山找人,在她回来之前不封山。”

那个她字可想而知。

“那些正道之人呢?”

曲青可没忽略魈尸谷那些鬼鬼祟祟的小蚂蚁。

湛戈侧目,好看的唇型一张一合,“留着也是浪费血山的粮食。”

“神医谷的那位也是?”

誉风也被救出去了?

湛戈眉角稍抬,“是我的女人重要,还是一个毫无关系的男人重要。”

曲青撇嘴,这才几天呢,尊主又被那张脸给蛊惑了。

但到底还是吩咐了下去。

第二天,血山上下皆传着魈尸谷所关押的人被劫走的事和玄姬消失的消息。

而卷里因魂力散尽,被迫回到藏洞中的画卷上。

她像是被吸干了一般,皱干的如同七八十岁的老人,整个身体蜷缩到了一起,哪里还有半点美人的模样,而整个佝偻的身子骨,也是匍匐在画卷下方,贴近了才能听到从画卷中传来痛苦的呻吟。

她已经连脸眼皮儿都没有力气抬起、她没有魂力了,十年凝出的这一身皮肉,需要魂力支撑,一能出卷她就来不及等待,直接找上了湛戈,现在为了修复湛戈的心脉,更是将魂力用尽,想要再出画,难。

现在毫无魂力支撑,浑身的骨头与皮却是紧紧的贴在了一起,对她来说却犹如万山重压在了寸骨寸心,一种窒息感,让她像是无法吸气,却要费力的去汲取。

所以此刻的她别说出画了,怕是撑起这一身皮相都难,只能卷缩在这画中,在这空旷的山洞内,承受这压骨之痛,卷内自有一番天地,如同牢笼。

她唯一庆幸的是,还好没有人看见。

否则,指不定把她当成什么妖魔,怕是直接就会一把火烧了她,这样想着,又忍不住扯动嘴角轻笑,干褶的皮肤被拉成了一个异常难看的弧度。

突然,空旷的藏洞内出现了一阵轻微的响动。

卷里心头一紧,立马竖起了耳朵,那响动未停,如同厚靴踩在碎石子上,在这安静的落针可闻的藏洞内声响显得有些刺耳。

这洞里还有人。

脚步未停,却是一片高大的阴影打卷里面前,然后卷里便听到一阵衣袂翻飞的声响,自己在画卷内感觉有些晃动,那人伸手触碰了画卷。

强忍着一身上下的压骨之痛,不敢再呻吟出声,来人若是人,是不是发现她这一副不同于人的画卷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装死...就当有人在这画卷上画了一个老太婆好了。

可下一刻,卷里便感觉这画卷内的天地突然充满了魂气,那些魂气一丝一缕的从卷里的鼻尖进入,这是那人带来的,知道她是画魂,所以帮她?

这下卷里不再客气,大口大口的开始呼吸着这些魂气。

若是让她自己凝魂气支撑起皮囊,等她出去时,外面怕又是十年,她如何等的,那时候她依旧是二八佳人,而湛戈年近不惑,不把她当成妖怪才怪。

魂气的补充无疑减轻了卷里的痛苦,一身上下逐渐恢复正常,卷里也慢慢站了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压骨之痛终于再无一毫,只要再一点,那么她又能出卷去找湛戈了。

正准备用力一吸,积蓄了魂力,她就能再跃出这屏障。

而满卷的魂力,却在这一刻骤然消失,卷里立马蹙眉,精致的小脸上满满写的是不满之意,睁开眼,却看到一双无喜无波的深邃眼眸。

黑洞内无光自亮,地下的灰尘皆是迷蒙一片,唯有面前那个周身缭绕云雾一身白衣如高山水月的伟岸男子,神情清冷,却是看着卷里眼也不眨,只是左手缓缓的放下。

“俗话说得好,送佛送到西,帮魂帮到底。”

眉头轻蹙,眸中略有水光荡漾,刚绷起的皮有些发白,这模样当真是楚楚可怜,可落到云天眼里就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

“然后再让你出去找死,是吗?”

语气有些冷然,饶是卷里也觉得此刻氛围凉凉的,但话也是直白的告诉她,他是故意的。

洞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椅子,卷里就见他慢悠悠的坐了下去,脸色没有丝毫动容,一身气势却是大有谈判之意,光看这架势就把卷里吓着了。

“云天,来自画魂谷。”

简短利落的自我介绍,落到的卷里耳边却是警铃大作,脚步不自觉的后退。

“你,你是守卷人。”

口吻七分笃定,带了三分惧意。


云天没有开口,只是毫无波澜的看着画中的卷里。

守卷人又如何,定了定心神,“你在等我?”

抬眸,神情颇为高傲,望着卷里只觉山高月小的渺茫之意,“从你出世的第一天我就在等你。”

卷里惊愕,“等我做什么?”

“我要带你回画魂谷。”

语气是肯定,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画魂谷?

她为什么要回画魂谷。

卷里蹙眉,满脸的不乐意,“很谢谢你,可是我不会去的。”

云天给她的魂力省了她几年的功夫,可是因此而要去画魂谷,别说她了,怕是哪个画魂都不愿意。

“画魂谷才是你们应该待的地方,留在外面,只是自寻死路罢了。”

云天皱眉,他是想好好跟她谈判的,可是她这副模样明显是不准备‘好好’的说话了。

“我要变成人,我要和他在一起,我不会去什么画魂谷。”

画魂谷,怕是去了她一辈子都脱不开画魂两个字,更别说再见到湛戈了。

云天起身,冷哼,“十个画魂出世,十个都急着往外跑,成人?

做梦吧,跟我回画魂谷,保你一世得以安宁无忧,不至于同她们一样魂飞魄散。”

说着径直上前,抬手就放在卷里的卷轴上,她既已在画里,收了便是。

扣在卷轴上,几番拉扯,卷轴却纹丝不动。

轻疑出声,目光看着画里的人,卷里这才意识到一件事,随即咧开嘴笑的灿若桃李,“你拿不走我,我会跟梅娘一样,我会变成人的。”

她身上已经有了湛戈的血,是成人的征兆,云天是带不走她的,但是云天似乎不知道。

云天皱眉,他怎么拿不了这画卷,但听到卷里的话,还是嘴角轻抬,充满嘲意,“梅娘自己都散了魂,你还想走她的老路,果真是找死。”

双眼陡然睁大,梅娘散了魂?

怎么可能!

数年岁月里,梅娘和乔生的故事早已在她心里生根发芽,说梅娘散了魂,她不信。

“梅娘离去之际撒下这弥天大谎,亏得她自己散了魂,否则,我画魂谷定要囚她于孽障灯内让她痛上百年。”

云天想起梅娘就恨的牙痒痒,若不是她留下这弥天大谎,这后面的画魂压根儿不至于一个接一个的飞蛾扑火,至今一个都未变成人也就罢了,画魂谷徒有子弟却空无一魂。

卷里摇了摇头,“怎会,梅娘变成了人,还和乔生生儿育女子孙满堂了。”

语气中坚持着自己的想法。

“天真。”

云天摇了摇头,这画魂便成人,有那么容易?

人的真爱,又岂是那么容易得到的,他们会受权力的诱惑,会受金钱的诱惑,会受美人的诱惑,总之画魂变成人,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不过梅娘的故事已经在卷里心头根深蒂固,云天必须要打消卷里的念头,让她自愿跟他回画魂谷。

“别以为画出了你们,你们就真以为自己能得人深情缱倦了,你们不过是他们心血来潮时所画,人是会变的,乔生得知了梅娘是画魂,将她以画中仙的名义送给了达官贵人换区功名利禄,梅娘被人当做玩物取乐,不堪重辱,自己散了情灭了魂。”

“那梅娘为什么还要留下那个故事。”

卷里皱眉,她不信,依旧是不信。

云天却是极为冷然的拂袖,随后从袖中捞出一个卷册,“我不知道梅娘为何要做那样的蠢事,不过我能告诉你,自梅娘到现在,一共经历两千六百年,生有情魂七十有八,但无一成人。

带你回画魂谷,是为了你好。”

无一成人?

怎会...卷里垂了垂眼眸,却看见了自己白皙的手背下,青色的微不可见的细脉,心中霎时又活络了起来。

即便他说的至今没有成人的画魂,但没有说过不能成人。

她已开始生血,为何不能长出一颗心,融进画皮骨中,变成真的人。

“我不回画魂谷,她们变不成人,不代表我成不了人。”

云天只觉得他好说歹说的说了半晌,这画魂压根儿没有听进去,顿时就是冷眉一竖,伸手抚上画卷,五指一拢,卷里只觉得卷内的魂力又逐渐减少,而她体内的魂力竟也是一丝一丝被抽走。

“不,你不能抽走我的魂力。”

“这本来就是我给你的,我为什么不能抽走,你既然不回画魂谷,那么就在这里慢慢的呆着吧。”

云天毫不客气,他来的目的只是为了带走她,既然带不走,就让她继续积攒魂力在这里安全呆上个几十年,等那人死了她也就歇下心思了。

随着体内魂力的抽空,卷里心中焦急,一咬牙,开口道,“你知道你为什么带不走我吗?”

云天一怔,眉头皱了皱,果然停下,“为什么?”

他若是知道了,就能想方设法带走她。

“你让我出来,我就告诉你。”

画出看见他有些犹豫,卷里只是等着,说多了反而不是什么好事。

比起让她在此自身自灭,自是带回画魂谷的好。

手一松,消失的魂气骤然又布满了整个藏洞,也让卷里极力汲取,不过这一次她学聪明了,将手背在身后,魂力聚在手中,凝成一团握拳。

逐渐站起了身子,做好准备后,跃然下画,翩然的站到云天面前。

明明一副惊风不动的模样,却还是被卷里吓了一跳,腿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卷里怎么回到卷内他不知道,但对他自己来说确实是第一次看见画魂出卷。

“你要告诉我什么?”

语气凌厉,颇有些强词证身的味道。

卷里好看的眼角上扬,守卷人,也没有那么恐怖对吧。

握着拳头,伸出手背,一截白皙好看的藕臂出现在了云天的视线里,不知道是卷里眼花了还是这洞内视线不好,那山高如月的俊脸上,似乎带了一点颜色。

“喏,这就是答案。”

说着更是将手背贴到云天的眼前。

云天蹙眉,稍一细看,就看见卷里白净的几乎透明的手臂上,一条条微不可见的青色喜筋,正当疑惑,那个小拳头便突然翻转过来松开。

刺目的感觉突然袭来,云天下意识的往后一退,捂住眼睛将袭击他的魂力散去。

待睁开眼时,卷里却已经不见,云天眼底一片阴冷。


湛戈带着卷里回到血山是七月时,血山上下看到卷里回来皆是很吃惊。

湛戈下令所有的人都不得再提之前之事。

誉风听闻卷里失忆,曾想过过来看看是否能治好,却被湛戈拒绝。

不过几天,正道之人再集结,带着一批出关的老油条,杀上了血山,湛戈、机杼和景星三人,配合着阵法,各个击破。

机杼寿有所减,湛戈用白玉令在神医谷为机杼延寿,而湛戈带着景星杀上阵道。

阵道一派就此覆灭,算是又一次的杀鸡儆猴,而再此之后,血楼又一次封山,再无消息传来。

多年以后的某一天,外面的阵法因时间推移而逐渐消失,却是不知何时,血山已空。

而在血山封山的半年后,一男一女携手出现在乾州雉县。

男的惊若天人,女的貌似天仙,眉眼精致的似乎不似凡人,在这个小的二人牵着手就能绕城走一天就能走完的小县城,他们自是惹来无数的眸光。

衣料上好,不是普通人家,相貌太过出众,有流氓上前调戏,却莫名连身都近不得。

于是在众人眼里更是神乎其乎。

“阿湛,咱们这一路都是游山玩水,看过的风景都是美不胜收,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吗?”

卷里拉着湛戈的手,倒退着走,打量着四方。

然后手腕一个用力就被湛戈拉进怀中。

卷里摸了摸鼻子,撞红了,“湛戈你拉我干什么。”

湛戈轻轻的用手摸了摸,吹了吹,这才站直了身子,对着卷里身后问道,“你是谁。”

来人是个身穿蓝袍头戴官帽,一脸谄笑,年过半百的老人。

老人笑道,“我是这雉县的县令,姓周,单字崇,不知公子小姐来此地是为何事。”

主要是二人都太过精致,而雉县偏僻,少有达官贵人会至此。

湛戈一手揽上卷里的纤腰,冷冷道:“她是我夫人。”

老人一怔,立马又笑道,“公子与夫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只是不知二位是哪个世家来的。”

周崇在这地方当了几十年的县令,不仅亲民还好客。

“老人家,我们来此是想打听一对夫妇。”

湛戈避之不谈,改而打听他所要听的事情。

怪只怪湛戈气势太足,而卷里太美,寻常人家还真不得拥有这样的娇娘,这样的气势。

“公子请说,这雉县我可是知其寸土寸泥,不要说人了,狗的名字那我也是知道。”

湛戈在心头盘算了一番。

“我要找一对夫妇,如果他们还活着,一个一百有二,一个九十有八。”

湛戈这句如果还活着就让周崇纳闷儿了。

旁边的人好奇的听着,周崇也是眉头深锁。

问人名他知道,可是不知道姓名,问年龄,那老人可不少,但具体多少相差无几。

倒是旁边的一个老汉提了一句,“公子,死人每年都有的,你说的人若是几十年前就死去了,就是神仙那也不知道啊。”

湛戈一怔,云天只知他住在乾州雉县,可是父母姓甚名谁,甚至他自己原本姓甚名谁都忘了,这无异于大海捞针啊。

随即又给了个消息,“他们夫妇曾有过一个儿子,可是六十三年前被人带走了。”

这话一出,随即又有人立马惊愕出声,“你说的该不会是贺家的老头吧。”

“对对对...贺家的老头,两年前他府上的人帮他办过百岁宴,不过半年前贺家老头就死了,但是他当年可是一直说他儿子被仙人带走了,他夫人三十年前就死了,可若是还活着,算算今年也差不多是九十八了。”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几下就说的差不多了。

湛戈垂了垂眸子,倒是卷里轻轻的开口:“阿湛,他们是你的谁吗?”

转过头看到卷里澄澈的眼眸,湛戈笑了笑,摸上卷里的脸:“他们是你师傅的父母,你师傅修为仙人,不可入世,你却是记不得了,所以我帮他来看看。”

众人顿时哗然,一个老大娘看着二人年轻的模样,还以为是谁来着,可既然找上来了,难不成当年那个小男孩还真没死。

“公子,我们这些人都是些没文化的,你可别唬我们,世上真有仙人?”

湛戈点点头,卷里却是眯了眯眼,“你说是我师傅,湛戈真是抱歉,我师傅还让你帮忙找,应该是我这做徒弟的来做。”

卷里不疑有他。

湛戈摸了摸卷里的头,“你师傅就是我师傅。”

这真真假假,二人说的煞有其事。

众人带着湛戈来到了贺府,其实说是贺府,也不过别人用泥墙该了小茅舍,而贺府改成了稍微坚固一点的四合院。

贺府住着一个中年男子,听人说大约是无依无靠流落到雉县,得了云天父母的收留,以作其儿孝,侍奉二位。

云天父母的坟头就在贺府的园地上,一座老坟,一座稍显新,但是都挨在了一起。

碑却是立了一个大碑,立碑人写的是养子贺明,湛戈看了许久,用内力挥手一直,直接在上面写上,其子:贺云天。

倒是被卷里拉了一拉,“阿湛,能不能加上我的名字,你说我师傅是为了给我治病才得回仙人之地修养,那现在你写了我师傅的名字,是不是也要写我的。”

湛戈笑了笑,到底还是加上了一句,子徒:卷里。

这隔空碑上字的一手,在这普通的小县上,可谓是神乎其技,于是众人都不再疑惑,果真是仙人。

湛戈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瓷盒,这小瓷瓶卷里看过许多次,但湛戈却从没有用过,她曾在湛戈洗澡的时候偷偷看过,就是一盒米白色的粉末,没什么特别的。

但是湛戈却将他们埋在了碑前,对疑惑的贺明道:“这东西可保二老来世健康无忧一世安康,可是一旦埋进去,若是再挖出来就再无效用。”

贺明当真,极其恭敬的点点头,有个老大姐看了半晌上前来,“雉县难的有客人来,你们可要用些什么,这雉县虽说没有山珍海味,可是山林野菜也是别有风味。。”

卷里一听吃的,刚要应下,口中却是突然泛酸,一股欲呕之感胃里出来,连忙跑到一盘捂住恶心,朝着地上吐着酸水儿。

湛戈心急立马冲了过去,顺着她的背脊缓拍。

“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吃了什么坏东西。”

卷里摇摇头,“不知道,就是突然泛了味儿。”

那老大娘看了半晌,疑惑道:“公子,你夫人该不会是怀孕了吧。”


湛戈是带着魅姬回了魅姬的娆情殿,神色却是晦暗不明的看着魅姬。

“尊主,您若是忘不了新妹妹,又何苦还要来魅姬这里呢,作出这副样子,当真是吓坏魅姬了。”

语调轻佻,像是的怒嗔却带着一股魅惑之意,眼角上挑,瞬间带出一股别样风情,让湛戈闭上了眼。

魅姬的媚术当真是天下无双,在伺候男人这一方面,相比其他几个姬妾,他在魅姬这里确实称得上是享受,若说男人骨子里不好色的,那是没有。

可是这闭上眼睛,就想到了那张莹白的小脸,美眸闪动泪光欲泣却硬生生咽下的模样,这心里怎么就不舒服。

扭动着窈窕的身段,极为熟络的轻轻舔舐湛戈的耳垂。

看着他露出舒适的神情后,那双纤细的手也随之往下握住腰带,将之缓缓抽落,露出雪白的胸膛。

她魅姬,要媚的就是这天下最完美的男人。

软榻之上,男子闭上眸子任由身上的女子随意扭动,但却在女子即将进入时,睁开了眼眸,眸中清明不带一丝情绪,冷冷开口:“用嘴。”

大大敞开的身段霎时僵硬,但立马又恢复了如常的神色,笑道:“是。”

应的极为妖娆,眼神中却是闪过一丝狠辣,但身子到底是退的不甘心。

“下次若是多事,那么你的舌头也不必要了。”

湛戈哪里不知道魅姬是故意的,不过,若是魅姬不来,他不介意将错就错。

那张脸,和另一张,或许一样或许不一样。

那一个人,他从来没有得到过,而现在,却来了另一个一模一样的人。

心有不甘,因为没有得到,所以想要得到一次,也许得到了那份不甘就没有了。

魅姬低下头,湛戈看不见的表情下,却是千变万化。

上一次她输给了江欺雪,她忍了,毕竟湛戈喜欢她在前,可是这一次来了一个不是江欺雪的人,不过长了那一张脸,居然也让湛戈看重,她有什么好的。

结束之后,魅姬笑了,贴在湛戈的胸膛之上,指腹在胸前来回摩挲,声音带着蛊惑道:“尊主,我方才来找你之前先去找过阴姬妹妹,阴姬妹妹让我问你,大后天就是十五了,尊主您可想好用哪一味药。”

“最后那一味药玄姬妹妹说了,她就是做了一个梦,然后就醒了。”

魅姬出口,眼神中带着一些复杂之色,愿这梦真如她所说,是她此生最不愿意见的梦。

湛戈皱眉,骤然响起卷里脆弱的躺在床上,周身蔓延着的那股绝望与悲哀的氛围。

不过他不会用的。

“还是用原来的吧。”

说罢直起身子,魅姬也随之下了榻。

他还要去魈尸谷,看看那些各派掌门,折磨够了就丢他们回去养养伤,等下一次他们想要来攻打血山时,再抓来玩玩。

就像抓小狗一样。

看到湛戈离开,魅姬冷冷一笑,这一次她就再赌一把,她不信江欺雪带给他的痛能让他忽略俩人一模一样的脸。

想到此也是整理衣衫,步履款款的去了阴虚殿。